抖音小说与君同舟渡-与君同舟渡无广告免费阅读
喂! 酒品还敢不敢再差一点啊! 我一边费力地把顾渡的袖子拽出来,另一边冲着里面喊:「娘亲!你管管我爹嘛!」 大概酒真的喝得有点多,顾渡也有点站不稳,脚步稍稍踉跄了点,整个人不偏不倚地靠在了我肩上。 「喂喂喂,我站不稳了啊——」 我脚底一滑,向后仰。 我今天穿的是鹅黄裙子啊,弄脏了就会很明显啊! 顾渡! 你讲点武德! 我手臂徒劳地在空中抓了几遭,然后我就看见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睁开了眼睛,笑着看我。 眼神聚焦在我脸上,是跟浓重酒香不符的清明。 他扶住了我的腰。 稳稳地抱住了我。 那厢,我爹犹在醉眼惺忪地对空气说话:「贤婿啊——」 你的贤婿已经离开酒桌了,你清醒一点。 顾渡眨眨眼,问我:「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没事,你先松手。」 他箍在我腰上的手更紧了几分,垂下头枕在我颈窝。 「我喝醉了,」他在我耳边笑,「所以松不了手。」 很难不怀疑顾渡喝酒之后就被第二人格主宰了。 成亲那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我深呼吸,然后,趁我娘亲赶到照顾爹爹之前,掐着顾渡的腰,用力推开了他。 你们知道的吧,关于我继承了外公家的武学的事情。 咳,不夸张地说,姐姐我当年也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角色。 所以第二天早晨,顾渡更衣的时候,看着腰上的两块淤青,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昨天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吗?」 我望了会儿天,道:「也不算很过分吧。」 他平静地系上衣带,转身看我,大概是琢磨了会儿措辞:「我不太能记得自己醉酒后做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抱着被子坐起来,笑眯眯。 「你昨天喊了两声阿随,你知道吗?」 顾渡手指一顿,没说话。 「我娘昨天刚跟我说,以我男人的聪明脑袋,但凡他想要得到一个姑娘,不管使出什么手段也能得到她。但你没有这样做,说明你并不喜欢阿随。」 我仰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没能照亮他的脸。 「我差点就要相信我娘亲说的话了,但你昨天喊那姑娘的名字的时候,情真意切,伤感又遗憾。」 我越说越来火。 索性一脚踹开被子,叉着腰站了起来。 我盯着顾渡,居高临下。 「你昨天到底醉没醉?」 雕塑一样定格了的顾渡终于有了动作。 他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又搓了把脸颊。 白玉似的一张脸多了几分血色,还挺顺眼的。 然后他坐在床边,握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带。 我毫无防备地跌坐在柔软被子里。 「是醉了,不然不会被你掐成淤青。」他笑了一声,顺手拿过外衣,披在我肩头,「但是我和阿随……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依然攥着我的手腕,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生气。 于是我只好闷闷道:「那你说来听听啊。」 你看,我们都是凡人,所经历的也实实在在是俗气透顶的生活。 顾渡看长相像是个神仙人物,但他的故事,说起来仍然和二流话本没什么区别。 阿随和央央是同样的年纪。 顾夫人生小女儿的那一年,顾将军在外征战,生死不明。 京城里起了流言,说顾将军倒戈,全军覆没。 顾夫人慌了神,仍在月子里,却日日垂泪。 那时顾老夫人还在世,手段雷霆,找到了做县令的顾夫人表妹夫,将央央和阿随掉了包。 老夫人说了,要是逆子真的不忠不义,起码要给武义顾氏留一点血脉。 顾央央成了宋随,宋随成了顾央央。 天子迟迟未降罪,但顾家的门庭肉眼可见地冷落了下去。 顾将军再回来的时候,已是三年以后的事情了。 原来他和天子演了出双簧,他假意投诚,最后一举击溃三万大军。 顾将军加官进爵,但阿随只能一直是阿随了。 明明是为天子谋,但顾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却成了欺瞒君主的举动。 一旦拆穿,是为不忠。 因此顾家不能接回阿随,只好暗地里对她好。 宋县令资质平平,之所以能新任京城御史,也有顾夫人思女心切的缘故在。 故事讲完了,顾渡比往常沉默许多。 我挠挠头,又挠挠头,半晌,憋出一句。 「顾将军被人污蔑的那段时间,你怎么过来的啊?」 他忽然笑了,很温柔地摸摸我乱七八糟的长发。 清淡的晨光里,他的侧脸也一样的温柔。 「你啊……」他低声说。 我拉下他的手摁在被子上,问:「我怎么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指腹在我手背摩挲一阵,半晌才笑:「你很会抓重点。」 5 顾渡推门去了,我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 发呆的对象当然是阿随呗。 一想到她,我又想叹气了。 顾渡说,家人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世。 因为没办法接她回家,所以干脆不要给她希望和期待。 骄傲会生事端,多思无益成长。 他们对阿随的呵护,是让她一无所知地以宋家姑娘的身份安安稳稳活下去。 这逻辑没什么问题。 我确实听过那些被执念困扰一生不得解脱的悲惨故事。 但! 我好想摇着顾渡的肩膀说,你们根本不懂少女心事! 少女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有人偏爱我,我一定会偏爱回去。 顾家对阿随这样关照,阿随难道不会心生涟漪吗? 会,一定会。 因为我就是这样喜欢上顾渡的。 不自觉地,我好像又看见了阿随站在我面前,凉丝丝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随不敢妄言。」 我蒙着眼睛哀嚎一声,重重倒在了床榻之中。 以前我还能像娘亲教的那样,撸起袖子把人骂出去。 无所谓,反正我不要脸。 可是阿随是顾渡亲妹妹啊,我觉得好烦。 我这一烦,就吃不下饭。 煨鹿肉是我最爱,但今天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反胃。 「拿下去拿下去,我要吐了——」我捂着嘴从凳子上弹起来,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顾渡停了筷子,跟出来轻轻拍我脊背。 「你——」他欲言又止,把帕子递给我,「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我吐得快晕厥了,耳朵嗡嗡的,煞白着一张脸同他对视。 然后我奇迹般地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我也怕我有喜了。」 他稳稳地扶住我,问:「你怕什么?」 我怕很多啊。 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要是真的有孩子,我该拿他/她怎么办? 见我沉默,顾渡接着说:「而且不是『又』,我不怕,我很期待。」 我转头看他。 廊下有画眉在鸟笼里蹦跶,啾啾啁啁。 他也低头看我,脸色平静,从容自如。 「你为什么……」我困惑,「我以为你应该讨厌我。」 他问:「讨厌你什么?」 我说:「你刚点了新科探花,多少豪庭等着榜下捉婿,但你却因一纸赐婚跟我绑在了一起。我虽然不在乎世人评说,但也清楚我并非佳妇之选。更不用说你爹与我爹是宿敌……嚯,我简直要怀疑陛下赐婚就是为了让我们两家互相折磨,直到一家搞死另一家为止。」 我慢慢说着话,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渐渐垂下了头:「这桩婚事原本就不纯粹,所以,你应该挺讨厌我的。」 他忽然站定。 伸手抬起我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我望进了他深潭般的眼睛。 「你听好了。」 他语气郑重甚至带了一丝严厉。 「如果我不是自愿,没人能强迫我娶你。」 我懵了,直愣愣地瞅着他。 「听明白了吗?」他又问。 林大夫捻着胡须,然后说:「这个嘛,好像不是喜脉啊。」 顾渡站起来,走了两圈,然后又站在了林大夫面前。 「您要不要再把个脉?」 林大夫的徒弟瞅了顾渡一眼,估计觉得他好烦。 我默默瞅了顾渡一眼,觉得他好惨。 林大夫倒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笑呵呵地说:「顾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依我看哪,这倒是好事啊。夫人年纪尚小,再轻松两年也未尝不可。」 我点点头,又点点头。 顾渡眉心的结才松开,舒缓道:「有劳林大夫了。」 林大夫收拾药箱跑路了,顾渡在窗边站了会儿。 咦,怎么还不去办公? 哦,他今天请假了。 我挪到他身边,颇忐忑:「你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收了回来,伸手摸我发顶,笑了笑,说:「没事。」 这之后,顾渡忽然变得很忙碌。 早出晚归的,人都消瘦了几分。 我问他在忙什么,他寥寥数语就带了过去。 我不再问他,一心一意地修整院子。 假山搭好了,流水潺潺。 廊下多了几个新的鸟笼,鹦鹉偶尔学我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