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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有大人喝的吗？”赵颐理了理那件敞开胸口的浴袍，坐在她对面。

“不喝拉倒。”

她还穿着赵颐的外套，材质硬挺的休闲帽衫将她本就偏小的骨架显得更薄了，嫌散下来的头发不适，她用发圈随便抓了抓缠在脑后，低低的扎了个蓬松的马尾，耳边缀着几缕卷曲的发丝。

她坐在一顶射灯下面，赵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她利索地拉开一罐啤酒，用纸巾擦了擦浸出来的泡沫，抬起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而后那双灵动又诡计多端的眼睛盯着自己，上下打量。

赵颐低下头，在零食堆里挑了挑，选了一包辣条打开，却不着急吃，而是问：

“你刚才说玩什么游戏？”

沈青檀双肘放在膝盖，倾过身去看着他：“真心话，说真心话，敢不敢？”

赵颐嚼着辣条，挑眉看她，意思详细说说。

“每人问对方三个问题，只有三个问题，是你最想知道的事情，而对方必须如实回答，必须说真话，敢不敢？”

赵颐手里扒着开心果，神色也是耐心细致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很擅长这种不动声色的表演，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汹涌的波涛已经将他反复溺死多次了。

他比沈青檀想象中的要了解她，他太清楚沈青檀正在用一种轻松的游戏，来猎取最需要的信息。跟过去她那些或娇蛮或体贴的手段一样，都是她伸向自己的伪装过的爪牙。

赵颐点点头。

沈青檀很高兴：“好，那你问吧。想好啊，只有三个问题。”

“为什么我先问？”

“我还没想好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沈青檀想去撕一个酸奶盖，却怎么也撕不开，赵颐拿过来，撕开后递给她，沈青檀自然接地过来：“问吧。”

赵颐又低头吃了两个开心果，才缓缓问出第一个问题：“是为了钱跟我结婚的吗？”

沈青檀想了想：“是。还有你的房子。”

赵颐使坏：“你怎么确定那就是我的房子？说不定是我租的呢？”

“结婚前我去物业和房管局查过。”

赵颐狠狠点头，并不意外她能干出这种事，又问：“后悔了吗？”

“还没有。”沈青檀认真想了想 “此刻还没有，但不敢保证明天会不会。”

赵颐眯着眼睛盯着她，表情复杂晦涩：“你还挺严谨。”

“最后一个问题了啊。”她提醒。

赵颐细细嚼着嘴里的干果来舒缓情绪，有点羡慕她能轻松做到这种冷酷的坦诚。既然如此，他也努力调动所有勇气，试图自己剥开皮肉掏出一些真心。

可同时脑中泛起许多复杂的情绪，难堪的片段，还有无法言说的自相矛盾的因果，终于在她催促的眼神中，赵颐问出前半截话来：“你介不介意我……”

不行，还是没勇气说出口。他眼睛酸痛地看着对面他理应最亲密，实际却是隔阂最多的人，正要艰难补充完后半句时，她把话抢了过去。

“哦，你是问我介不介意你是个设计吗？”沈青檀爽快说，“也不能说完全不介意吧。我接受。”

坦然一笑，赵颐没再补充。

窗外一辆拉货的货车驶过，发出隆隆的声音，循着敞开的窗户刺耳地滚进来，暂时打断了他们刚才险些赤膊相见的交锋。

待杂声过后，赵颐敛起了散漫，罕见地认真对她说：“到你了。你的问题呢？”

赵颐当时做了结婚以来最为坦荡的心理准备。

“好。”沈青檀拍拍手上的零食残渣，深呼吸，流畅地发问，“第一个问题哦，如果你在尚飞只是一个设计，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就安排进去一个实习生的？”

赵颐蹙眉：“我很好的朋友是尚飞的高层。”

“你这个很好的朋友，是真正的陈总吗？”

赵颐无所谓地：“对啊。”

沈青檀突然直直盯着赵颐：“那如果你找他帮忙签个订单，他会答应吗？”

赵颐觉得莫名其妙，没理解她的意思：“这算什么问题？”

“回答我，他会帮忙吗？”

赵颐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恍然间明白了，冷冷问道：“这就是你的三个问题？”

“对。”

“你早就想好了这三个问题吧？”

沈青檀承认。

“答案满意吗？”

沈青檀察觉到赵颐的冷意，知道瞒不过他了：“托我安排实习生的是郑慧之，就是那个郑慧之。她答应我，要跟你签一个大订单，能让我们从中间赚一笔钱的。你以前也说过，这种私人之间签的订单操作空间很大。”

赵颐靠在沙发背上，低低看着沈青檀：“所以你想玩这个真心话游戏，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搞钱的。”

“不管赚多少，咱俩平分啊。”

赵颐没回应她，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脸色难看到令人害怕，沈青檀垂着眸子，不敢抬头。

就这样尴尬沉默良久，赵颐才开口，语气极其冷漠，像是换了一个人：“你还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演给我看的。”

这时吹进来一丝冷风，沈青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突然觉得特别冷，她紧了紧身上赵颐的外套，去把敞开的窗户关上。

而后她故意忽视赵颐能冻死人的气场，绕着他走，准备去睡觉，底气不足地闷声说：

“你不同意就算了。”

“我同意。”

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补充：“倒是你啊，别后悔。”

他笑了下。

第十九章 不回头，更不要下坠

回家的路上赵颐一句话也没跟沈青檀说，正眼都没看她一眼。

他们睡到中午才起床，起来后直接去了高铁站，沈青檀提前买好了票，早到了一个多小时。临近假期，车站人不少，他们找了两个空位挨着坐，赵颐一坐下就掏出手机打游戏，脸色阴沉。

沈青檀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附近有家羊肉泡馍不错，还有一家网红石锅拌饭，想吃哪个？赵颐皱眉，又掏出耳机戴上了。沈青檀白了他一眼，起身去买了一人份的麦当劳套餐，没管他。

还没来得及吃，左凝打来了电话，问了问他们到车站了没有，吃饭了没有，还想准备一点家乡特产送过来让他们带回去。沈青檀赶紧打断她，说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别那么懂事少操点心，还有以后找男朋友千万别给人当老妈子，找个能照顾她的。

“找姐夫这样的就挺好。”左凝在电话里说，“他特别在意你的。”

沈青檀瞟了眼旁边玩游戏的人，心想还好他听不见：“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前天陪爸缝针的时候姐夫连着给我打个好几个电话，我腾出空才给他回，他一听在医院声音都变了，我说你没事，他才正常了点，逼着我从头到尾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人似乎输了一局，烦躁地喘气。

“姐，你俩好好的，给我锁死。”左凝大声说。

沈青檀默了默，想起昨天晚上的局面心里七上八下。这时赵颐自然地把手伸进她的麦当劳套餐里，抓了一把薯条，一个个往嘴里塞，又开了一局。

“知道了。”沈青檀最后小声答。

车站广播通知检票了，沈青檀手肘碰了碰赵颐，提醒他该出发了。

赵颐装模作样收了耳机，但其实耳机一直在静音。他跟在沈青檀身后排队，眼睛向下瞟了瞟，看到沈青檀侧着头盯着一处看了好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幅很显眼的尚飞广告。

广告挂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紧挨着列车时刻票，是整个高铁站视野最佳、尺寸最大的广告了。只不过图片上那款鞋并不是最近的潮流款式，是前年的一个大众爆款，确实更符合小城市的市场需求，赵颐还记得这款鞋最初的设计方案是从他手里确认的。

后面有人催他们跟上队伍，沈青檀仓促回个头，忽地看到赵颐也在看着尚飞的广告发呆。赵颐被发现后迅速收回眼神，又换上那副生人勿进的脸色。

沈青檀没话找话：“这双鞋我还挺喜欢的。”

赵颐没理她，沈青檀又自言自语说了句：“跟我小时候那双很像。”

沈青檀说的小时候的鞋，就是十四岁那年买的赝品。也是这样一双白色系的跑鞋，但远不如广告中的好，连基本的透气轻盈都谈不上，更别一代代在更新的外观和黑科技了。沈青檀忽地有点感慨，时代和技术都在向前跑，被裹挟着的人也一样。

只能向前，不回头，更不要下坠。

在检票的时候沈青檀告诉自己，哪怕生活已经摇摇欲坠了，她也要在有限的条件里一砖一瓦地重新垒起来。

她清楚昨晚有点急功近利，狡猾自私，但郑慧之是她如今能抓在手里的最好的牌了，哪怕希望渺茫也要赌一把。

如果没有了盔甲，她就自己打造一副盔甲。总之，她不要倒退，不要回到过去。

火车从小城使出后，沈青檀看着窗外徐徐后退的故乡，沉沉地松了口气。她视线看着前方，将已经发生的糟心事抛在脑后，告诉自己接受现状，看向未来。可转过头突然发现，旁边座位空了。

赵颐不知吃坏了什么，这一会功夫去了两三趟卫生间，回来后就抱着肩膀靠在椅背眯着睡觉，两条长腿局促地摆在座位前，偶尔伸出去放松下。

沈青檀莫名有些惭愧，赵颐这趟明摆着是为了自己来的，也算周周到到，尽了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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