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故乡离我很近,也就是一班火车的距离。然而,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对于它是多么地陌生。 我九岁那年,随着家人举家南迁,到了今天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对于故乡,我仍旧只有个模糊的概念,故乡的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愈来愈淡,脑海中更多的充斥了现在南方小城的过往种种。 我依稀记得离开故乡的那天,车子缓缓前行着,在乡间的小路中颠簸。家乡的老屋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它,默然无语,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路边的野花、矮树,在那一刻突然变得熟悉起来,我甚至能清晰地记得在何时何地曾见过它们。 南方的小城远比家乡的小镇繁华,但有些东西却是无法用物质填平。白天,我的父母亲都去上班,而我去上学,我家那个商品房里只剩下爷爷一个人在独自发呆。我的奶奶去世的早。 我常常看见这个耄耄之年的老人空守着一间寂寞的屋子,不住地叹着气。如今的钢铁城市远不如家乡小镇的清新自然,快节奏的生活让这个年迈的老人无所适从。 爷爷他很后悔离开了故乡。他时常对我说。他宁愿守着家乡那一座空宅,整天与鸡鸭鹅为伴。他无数次向我提过要回家乡看一看,摸一摸,带一些家乡的东西,哪怕是一小捧泥土。然而,他却由于身体原因,未能如愿。 在那不久,爷爷患上了重病,住院进了县城医院。爷爷卧在病榻上,用那干枯的手指拉住我的手,让我替他看一看家乡的风景。望着他那蜡黄的脸上堆满了恳请,终于,我点了点头,答应了。 我在今年的暑假启程。我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顺便买了一张家乡的地图。爷爷曾反复地向我描述过回家的路,再加上我童年依存的记忆,本以为下了火车家乡就已经不远了,然而,我却悲哀的发现,故乡的距离,其实很长,很长。 我从县城下了车,然后坐了一辆农班车直到终点站。照着爷爷的说法,下车之后沿着小路走上两里,面前便是一个美丽的山谷。沿着山谷往下走,远远地,便能远眺到老家的烟囱。可是,我走到近处,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一汪碧绿的湖。 我回到镇上,向镇上人打听。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告诉我,村子因多次拆建早已面目全非,一个失误规划,又被湖水淹没,居民也已经迁徙了。老人一面说,一面指着不远处的湖。村庄,在我的记忆中,是人类文明原始印记,是离乡游子牵挂的乡愁,如今,就这样被现代美丽的野蛮慢慢蚕食了…… 我再一次来到湖边,湖水只距离我的脚尖不足一尺,我甚至能隐约闻到那幽深潮湿的水汽。家乡此时距离我很近,就在我的脚下;却也很远。 我多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故乡,与它那带着泥土气息的手指相握。然而,它却在我的面前兀地消失,伸出手,只握住了一缕微湿的空气。 我百感交集,那莫名的情愫愈演愈烈,最后化作一滴滚烫的泪水流进了家乡的泥土里。 再见了,我的故乡。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上的地图揉作一团扔进面前的湖水中。地图在湖面上翻滚了两下,便渐渐沉了下去。一如我此时的内心。 我回到了爷爷的病榻前,我没有告诉他实情,而是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幅虚构的画面:村里草长莺飞,孩童打闹嬉戏;黄昏时候,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嗑,打牌……. 爷爷听着听着,甜甜地睡着了,像一个孩子。 一个星期以后,爷爷离我而去,很平静,很安详。(书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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