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
他来到她的坟前,摆上一束鲜花、果品和一册她最爱的诗集,然后便静静地看着坟头上那些斑驳的青绿,眼神渐渐迷离,心里默默念道,艳儿,艳儿,你在天堂可一定要好啊……
清风吹乱了坟头上的纸花,嚯嚯如人声,似倾诉,似回应……
阳光明媚的春日,鲜花般的女孩儿长袖起舞,曼妙的身姿犹历历在目。领舞的江艳儿是那样清丽,那样的空灵出尘,,翩翩若飞天善舞,又恰似谪仙临世。
“东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人们痴迷于她的行云流水,赞叹着她的绝艳才情。
可是突然,舞蹈嘎然而止,面现痛苦的江艳儿,怯怯地望向祝老师所在的位置。
“怎么回事?”
“后面的,我记不起来了。”
“重新来过。”祝老师纳闷,以往的江艳儿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在舞蹈上有着绝佳的天赋,无论多么繁复的动作,她都能随着音乐舞出韵味来。这几天的江艳儿是怎么啦?这次的舞蹈动作繁复得超出了她的认知水平了吗?这样想着,祝老师便有些释然。
“江艳儿,上心点。”祝老师又强调一句。
然而,同样的结剧反复出现,一次,两次……
祝老师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江艳儿,你是怎么搞的?心,你的心在哪儿?”
“……”江艳儿紧咬着嘴唇,眼眶里浸润着晶莹,倔强的默不作声,额角的冷漠拉开了师生间的距离。
“跳不好就别来了。”
最后,小姑娘挂着眼泪,哭着跑走了。这一去,竟是别离。
电话铃声将男人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喂,祝老师吗?你快回来,排练出了点问题。”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无比焦急。
明天,又是G校班会大比的日子。男人匆匆离去。
男人离去后,远处树林里走出一个人,他怔怔地凝望着那道远去的,已然有些弯曲的背影,任由那清风细雨吹打在脸上,却不由拓宽了那里的条条泪痕。
“烦!走开。”
祝老师还没进教室,就听见里面一声大吼,接着传来搬动桌椅的声音。他赶紧跑进教室。教室里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祝老师微皱着眉头,感觉有点棘手。
“老师,轻涛他不干了。”文娱委员小小语带哭腔,满脸委屈。她的旁边,一位男孩涨红着脸,低着头,右手紧拽着桌沿,左手下意识的翻动着课本。他的周围,呈弧形站着七八个同学,正怒目对他瞪视。黑板上工整的书写着“青春叛逆飞扬”,想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
“他说作业多,他要做作业……”一个同学说,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祝老师突然有了主意。他默不作声,走到黑板前,在“叛逆”与“飞扬”之间写下了两个字——沟通。
青春叛逆沟通飞扬
同学们盯着黑板,不,是盯着黑板上的“沟通”两个字,喧闹渐渐消失。
轻涛发觉异样,抬头看了看四周,碰上祝老师的目光后微微愣怔,随即又低下头去。
同学们哪里知道,此时他们的祝老师心里正在滴血。
艳儿,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会跟你好好沟通……
然而,时光能倒流吗?鲜花般的女孩儿已如尘归泥。
事后,他才得知,江艳儿的母亲突然瘫痪,小女孩将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花在了母亲身上。
艳儿啊,当时,你为啥不解释一句?哪怕就只一句!
望着眼里氤氲起水雾的祝老师,学生们噤若寒蝉,空气逐渐凝固。
“呵……”一声轻笑不合时宜地响起。同学们扭头望去,教室门口走进来满面笑容的一个人。
“江老师。”来人正是班主任江俞平老师,他深深地看了祝老师一眼。
“小祝,把你们的剧本给我看看吧,我们所剩时间已不多了。”
接过剧本时,江俞平轻轻握了握祝老师的手,然后仔细看着剧本。
第二天,G校展示了一台题为“青春叛逆沟通飞扬”的主题班会。
“青春蕴含着我们的梦想,叛逆是我们的迷茫。如果没有沟通,纵使你武力滔天,那也是野蛮;如果没有沟通,即便你滔滔不绝,那却只能叫肤浅。沟通吧,跟父母,跟老师,跟朋友,跟关注着我们的和我们关注着的所有的人。沟通吧,让我们燃烧的青春,激情飞扬!”
主持人话音刚落,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同学们激动不已,寻找着他们的老师,却发现,老师已晕倒在“指挥台”上。
省城医院里。江俞平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目盯着祝老师苍白的脸,凝重地说道:“我知道你常常去看艳儿。其实,你不必自责。”
“……”
“那时,艳儿已被确诊……是***病毒感染者。”祝老师突然发现,江俞平的脸上忽然荡起涟漪,那些沟壑仿佛更深更沉了。
“输液感染的。她母亲就是因为这……”江俞平声音哽住,好半晌才平静下来,“才瘫痪的。艳儿她背负了太大的压力。”
“我早该跟她好好谈谈。”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江俞平老师已是泣不成声,“这……都是我作父亲的没有尽责。”病妻丧女的痛忍到如今,已成刻骨铭心。“你不必自责,你真不必自责。。”
真不必自责吗?哪能不自责呢?如果没有那一通责难,如果多一点沟通,相信鲜花般的江艳儿还坚强的活着。这对人愈中年的江俞平来说,就至少还有希望,哪怕是痛并快乐着的。
又是一年清明时。一场雨,两座孤坟。
“祝老师查出癌症,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吧。”
“啊?!……”
清明雨,淅淅沥沥,直似要沟通天地带来天堂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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