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朝朝(萧时昭顾行止)小说全文免费_云烟朝朝小说在线全文阅读
娘亲生了弟弟,我很高兴。每日帮着奶奶给弟弟洗尿布、裁小衣。 奶奶和娘亲却成日地愁着脸,吃饭时,奶奶看着碗里没有一粒米的粥,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虽然小,但也明白了奶奶和娘亲为什么发愁。 所以奶奶收了十两银子把我交给人牙子的时候,我一声不吭地就跟着走了。 娘亲哭着在我身后喊我,我犹豫着想回头,人牙子拉住我的手说:「好姑娘,别心软,你的造化大着呢。此一去,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有钱了娘亲和弟弟就不用受苦,我咧开嘴笑了,跟着人牙子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带着我到了一个宽大威严的宅子前,我不认识上面的字,只跟着人牙子往里走。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里面的花和草长得都和外面不一样。 我跟着人牙子进了一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苦药味儿。 人牙子恭敬地跪在了外间,我懵懵懂懂地便也跟着跪下。 带着我和人牙子进来的老爷爷恭敬地对帷幔里说道:「王爷,这是世子爷让送来的人。」 一只苍白的手拉开了帷幔,我被那里面走出来的漂亮的人晃了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没读过书,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从天上来的。 那人精致的眉眼挑起,扫了一眼呆呆的我,沉声地问:「他什么意思?」 老爷爷低下头,很害怕似的,小声地说:「世子爷说……说是给您冲喜。」 冲喜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那位漂亮哥哥的呼吸声沉重了起来,我好奇地抬眼打量他,看见他好看的眉眼都沉了下来。 「顾行止,他真是好得很!」 漂亮哥哥伸出手指着我,气得呼吸都有些不稳:「这是给本王找了个女儿吗!」 「让他给本王滚过来!」 他一声呵斥砸下来,我吓得缩了缩脖子。 「世子爷他前天就去江州了,说有要事。」 漂亮哥哥原本苍白着的脸平添了几分红润,显得他更好看了一点。 「本王看他是巴不得想本王快点死!」 屋内的人都不敢说话,漂亮哥哥突然指着我怒道:「把她给本王扔出去!」 我听着这话有些害怕,用手撑着地往前挪了挪,仰脸望着他说:「不要扔了我,我……我会洗衣服。」 漂亮哥哥垂眼打量着我,我此时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衫,布鞋上还有个破洞。 我局促地用手拽了拽自己身上不合适的短衫,低了头没敢再吭声。 室内静了片刻,我小心地放轻了呼吸。 「罢了,就让她先留在府里吧。」 漂亮哥哥起身绕过我走了出去,他的衣袍划过我的侧脸,我闻到一种很好闻的香味儿,淡淡的。 我被留在了府里,人牙子走前还对我说了一句:「好生伺候王爷,姑娘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王爷是谁?是那个漂亮哥哥吗? 他好像生病了,确实需要人照顾。 我站在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的屋子里,无聊得有些犯困。 于是我便靠着放花瓶和书的架子蜷缩在了地上,地上有些冷,我就拽了长长的帷幔盖在身上。 我是被人摇醒的,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漂亮哥哥正错愕地盯着我瞧。 「你为何睡在这儿?」 我揉揉眼睛,道:「我等哥哥回来。」 他怔了怔,轻笑道:「谁允你叫本王哥哥的?」 我歪了歪脑袋,诚实地回答:「因为哥哥长得好看。」 他笑出了声,声音似山中流淌着的清泉,好听极了。 我身上一暖,是他把自己身上的宽袍披在了我身上,宽袍上有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儿,我用脸颊蹭了蹭领子上的绒毛,不禁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他蹲下身平视着我。 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名字,家里人叫我丫头。」 他一愣,眼神柔和下来,伸出手给我理了理外袍,轻声地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我惊喜地望向他,开心道:「好,谢谢哥哥。」 他站起来朝我伸出手,我呆呆地抬起头看了看他干净的手掌,往后缩了缩。 「我……我的手脏。」 他蹲下身牵起我的手,说:「哥哥不觉得你脏。」 他的手有些凉,我便用了些力气握紧他的手。 他察觉到我的动作,便低头询问似的望向我。 我抬起头朝他笑:「我给哥哥暖手。」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牵着我到了书桌前。 他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字,我不认识那字,但就是觉得他写的字很好看。 「萧时延,是我的名字。」 他略略地思索了一下,又提笔写下三个字。 「萧时昭。」 他指着底下的三个字对我说:「以后你便同我姓,与我同辈,叫作萧时昭。」 自此,我便在萧时延的侧房住下,我唤他哥哥,他叫我昭昭。 2. 哥哥喜欢在屋檐下看着书,我不敢去打扰他,就自己拿了扫帚扫地。 他听见动静,抬眼瞧过来,见我正举着个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扫帚,无奈道:「你扫那地做甚?」 我有些无措,抱着扫帚说:「我奶奶说家里不养闲人。」 他轻叹口气,起身走到我面前,将我怀里的扫帚丢下,把我牵到屋里给我洗了手。 我黑红的手被温热的水流冲过,他一点儿也不嫌弃我,仔细地擦净我的每一根手指。 我没忍住,哽咽出了声。 他替我擦掉眼泪,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哭什么?」 我低着头不肯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他屈膝蹲在我面前,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昭昭,忘了以前的事。」 「你现在叫萧时昭,你有哥哥。」 「有哥哥在,以后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我在哥哥身边的日子是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我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还有很多好看的衣裳和首饰,每顿饭我都能吃饱,哥哥还会给我夹菜。 我的房间里有个专门照顾我的姐姐,她叫阿知,阿知姐姐不会说话,也不喜欢出门,只每天待在房里绣花。 我和阿知姐姐不一样,我喜欢在院子里待着。 其实院子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只是因为我待在院子里,就可以看见哥哥。只有看着哥哥,我才觉得安心。 哥哥很少出他的院子,他每日只看书、喝茶、下棋,有时也会弹琴,偶尔他也会看着窗外的飞鸟出神。 我喜欢坐在哥哥身边听他弹琴,哥哥弹得很好听,让我觉得很舒服。 「你每日这样陪着我,不觉得无趣吗?」 一曲终了,哥哥抚平颤抖着的琴弦,柔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看着他摇摇头,咧开嘴冲他笑着道:「待在哥哥身边,我觉得安心。」 「你小小年纪,竟也懂得安心。」 他带着温热的手掌轻柔地落在我的发顶上,我眯着眼,忍不住蹭了蹭他的掌心。 3. 「昭昭,你得识字了。」 哥哥瞧着我轻叹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发顶。 我指着书上的「廷」字,不服气道:「这个字明明就是和哥哥的名字长得一样。」 哥哥握住我的手,教我一笔一划地写他的名字:「傻昭昭,哥哥的名字是这么写的。」 哥哥不仅每天带着我读书识字,还教我弹琴下棋。 哥哥的学问和琴艺、棋艺都很好,但是在养孩子方面却有点儿粗心大意。 我十二岁时染上了天花,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只是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恹恹的。 用饭时我也没吃多少,哥哥当时还笑着打趣我说小猪变小猫咪了。 直到我脸上长了丘疹,整个人发着高热吐得昏天地暗。 哥哥急得直接亲自出门把宫中的老太医抓了过来。 后来阿知姐姐也被赶了出去,哥哥就坐在我床边,一刻也未离开过我。 我实在疼得受不住了,就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哥哥叹着气将被子和我一起揽进他怀里,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嗓音柔和清润。 「昭昭不怕,哥哥在呢。」 「我们家昭昭是最勇敢的小姑娘,对不对?」 我哽咽着往他怀里缩了缩,迷迷糊糊地应了他一声:「嗯」。 他轻轻地晃着我,我身上的疼痛也好似被他赶走了一样,我的呜咽渐渐地止住。 「昭昭……」 「我们家昭昭不怕疼……」 「哥哥在陪着昭昭呢……」 他嗓音低沉柔和,我伸手攥住他的一根手指,沉沉地睡了过去。 4. 我病好后,哥哥却倒了下去。 我坐在檐下看太医进进出出,院子里弥漫着的苦药味儿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扭头往屋里看,却只能看到哥哥经常用的那张小几。 哥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出来,我有些担心。 「哥哥。」 我有些害怕,对着屋子低低地喊他。 「昭昭,别怕,哥哥没事。」 他的嗓音依旧柔和,只是带着点儿嘶哑。 「嗯。」 我扭回头看着地面,鼻子有些发酸。 哥哥不让我进去看他,他说怕把病气染给我。 管家爷爷哀声叹气地从哥哥屋里走出来,一脸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问他:「管家爷爷,哥哥还好吗?」 管家爷爷摇头无奈道:「王爷的身子,唉……」 「唉什么唉,你家王爷,本世子保他长命百岁!」 一个身穿朱红锦袍的俊朗男人摇着扇子走进来。 我站起身,乖乖地喊了句:「世子哥哥。」 「小昭昭真乖,比你哥哥可爱多了。」 顾行止拿着扇子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不是他有意这样,是哥哥不让他碰我。 当初他从江州回来进明王府,连吃了哥哥五天的闭门羹。 后来他好不容易翻墙进来了,看见院子里哥哥正亲手给站在一旁的我搭秋千,他惊得直接把腿给摔骨折了,连当了好多天的瘸子。 顾行止说哥哥金屋藏娇,哥哥直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他知道我的来历后,只干笑着说都怪那人牙子,他找的明明是个纯朴漂亮的美人。 说着,他还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当个童养媳也不错。 只因这一句话,他又半个月没进得了王府的门。 「我当初去江州,就是为了寻一位名医,现今那位名医已经回到江州,我打算带着阿延去江州拜访那位名医。」 哥哥吃了药已经昏睡过去了,我看着哥哥苍白的没一丝血色的脸庞,心里一阵抽痛。 第二天,顾行止就带着哥哥踏上了去江州的路。 走之前,哥哥强撑着精神摸了摸我的头,问我害不害怕。 我自十岁到王府,整整两年,早已离不得哥哥了。 我噙着眼泪摇了摇头:「昭昭不害怕,昭昭只是…」 那句「舍不得」,我没敢说出来,我怕哥哥心里惦记我,耽误了他治病。 「我知道昭昭舍不得哥哥。」他轻轻地碰了碰我的侧脸,笑着说,「哥哥在冬天下雪之前一定回来,回来陪昭昭堆雪人。」 我流着泪点了点头:「哥哥快去吧,昭昭一个人可以的。」 他替我擦了泪,又命一旁的阿知姐姐牵我回府。 我边走边扭头看他,他仍在马车旁笑着看我。 直到我进了府,听到马车轱辘的滚动声,我还是没忍住低泣出了声。 「姑娘莫哭了,若是王爷知道了,又该心疼了。」管家爷爷和蔼地对着我笑,「王爷说他在他的房间里给您留了礼物,快回去看看吧。」 5. 哥哥送给了我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它小小的一只,眼睛是水蓝色的,喜欢蹭我的手心。 我给它取名雪球。 有雪球在,原本因为哥哥离开而沉寂下来的院子又恢复了生气。 我经常抱着雪球坐在哥哥给我搭的秋千上看书,秋千晃着晃着我也就睡着了。 我经常会梦见哥哥,有时候是他弹琴时低垂柔和的眉眼,有时候是他看书时温静的侧脸。 我习惯抱着雪球坐在门槛前等着哥哥回来,可直到天上落起了小雪,我还是没有等到哥哥。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总是这么问管家爷爷,可管家爷爷每次都只是揉着我的发顶,沉默地对着我笑。 转眼间,到了元旦,宫里来人召我入宫赴宴。 我从未入过宫,更不知道为什么宫里的人要让我去。 管家爷爷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他将我唤到跟前,问我:「姑娘可知王爷为何如此体弱?」 我摇了摇头,自我入府,哥哥就一直在吃药,我问他苦不苦,他只是笑着说他不怕苦。 「王爷的父亲萧将军是开国大将,王爷十五岁便随父出征,在边疆待了近五年,立下了赫赫战功。」 「哥哥……以前是个将军?」 我印象中的哥哥是温润和雅的,他会弹琴、会吟诗、会作画,也写的一手好字,可我从没见过他提剑上马。 「王爷十六岁带着几百人直驱敌营拿下敌将首级,十七岁领着一小支护卫队便将能杀的敌人片甲不留。」管家爷爷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他是天生的将才,让边境敌国闻风丧胆。」 我脑子里凭空地出现一个少年将军的身影,他手中长剑挑得起边境诸国百万大军,那双眼温和明亮,脸上满是少年人特有的狂妄与风流。 「直到王爷十八岁那年,萧将军战败,被敌人割下了头颅当成战利品带回了敌营。」管家爷爷沉声道,「他单枪匹马地杀进敌营带回了他父亲的头颅,走之前,他放了一把火,那场火足足地烧了五天。」 十八岁的少年失了父亲,该多痛啊。 我眨眨眼睛,没让眼眶中的眼泪掉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