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个月孕妇倾诉:我的不幸,从生孩子开始……
挺着肚子干了八个月后,在一个惊觉探出身子也看不见脚尖的早上,小玫终于下定决定给HR发送了那封在草稿箱里躺了一个月的请假条。 当然,班还是要去上的。 小玫喊来老公给自己穿上鞋,又倚着他的搀扶小心翼翼的下了楼。 在车子里扶着肚子,随着车流缓缓地前行的时候,小玫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默默地想: 总算是熬到可以请产假了,这周把手上的事情收下尾,剩下的交代给新来的实习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家歇着了。 准点下班的话,正好能去那家肖想了很久的粤菜馆,再逛一逛婴幼儿用品店,都说网上买的终归不如线下的。 想到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和终于不用看到婆婆欲言又止的脸,小玫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 她就带着这抹笑意一路到了公司。 公司里还是一派熟悉的忙碌,但在这里干了七年的小玫知道,不过是空忙罢了。 现在私企都流行狼性文化,不管有事没事,反正看起来一定要有事。 “玫姐早啊!”办公室小刘拿着一叠资料,匆匆向会议室走去; 实习生小高应该是早就来了,正眼神迷离的盯着电脑屏幕,一看就是没睡醒; 程经理躲在办公桌的两个电脑屏后面,雷打不动的喝她的养颜冲剂,蓝盈盈的,小玫总觉得看着怪瘆人的; 对桌的王姐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偷偷地啃着包子,看见她来了,朝HR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玫心头一跳,她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她知道公司一贯对待孕妇的态度。 她带过一个硕士实习生,人聪明也能干,小玫有心要留她,可惜试用期内怀了孕,公司光明正大的劝退,她也干脆利落的走了,算是相安无事。 后来隔壁组的一个刚来一两年的小姑娘怀孕了,反应大,不停地请假,老板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派给组里的工作量越来越大,组里人也怨声载道。 毕竟项目提成均分,活却都是别人在做,最后小姑娘被排挤的受不了,主动辞了职。 那时,小玫还和王姐八卦,笑她还是个孩子,受不得委屈。 作为三期员工,自然要霸着位置挺到最后一刻,再拿着丰厚的补贴从容寻找下家。 然而,当小玫的肚子也有了动静,她才体会到个中滋味。 先是经理找她谈话,假惺惺的祝贺了她造人成功,马上就开始旁敲侧击问她身体如何,工作量是不是太大。 在这里工作了七年,小玫心里一清二楚,这绝不是经理在关心她。 果然,在小玫表示了她身强体壮足以负担工作后,经理话锋一转,开始强调起小玫对公司的重要性,又暗示她公司接下来要有大的格局变动。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因怀孕而请假撂挑子,公司自然也会撂你的挑子。 小玫点头应了,并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小玫很清楚开放发二胎的大环境下,私企老板对已婚未育的女性是什么态度。 她更清楚自己的专业领域内,离职两年,就等于离职一辈子。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待在家里做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可不是小玫能够忍受的。 至少在这个时候,小玫还是庆幸自己曾作出的30岁前不要孩子的决定的。 顶着双方父母的巨大压力,小玫分毫不敢松懈地投入了工作,从没仗着身子说一个不字。 项目的筹备一如既往的繁杂,老板还要隔三差五地慰问一下小玫,直到再四确认了小玫能够照常工作才作罢。 好在肚子里的宝宝争气,除了早期实在是吐得受不了,请了几天的假,小玫也算完完整整的撑了过来。 不仅手上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办了下来,实习生也逐渐调教的合用了。 除了婆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项目终于走上了正轨,实习生也渐渐能独当一面,小玫却隐约觉得老板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 公司的HR是个新招进来的小姑娘,姓李,人挺好,但总归还是资本家的代言人加亲戚。 小玫扶着肚子在工位里坐下,略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文书。 小李就扭扭捏捏地来了,站在小玫的工位旁边,姐姐姐的嘘寒问暖了半天,从小玫的桌子关心到小玫的肚子,终于没词儿了。 任务在身,小姑娘不敢走,可看着小玫大得吓人的肚子,又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王姐朝小玫挤眉弄眼示意了半天,小玫终于大发慈悲,拿起杯子朝外走去,淡淡对小李说:“我要去倒杯水,你去吗?” 小李如获大赦,赶忙跟了上去。 茶水间里,小李殷勤地给小玫按下了出热水的按钮,假装不经意地说:“玫姐,你听说了吗,公司好像调整战略,要搬别的地方了。” 说完,试探地看着小玫的脸色,又接着说道:“搬迁又肯定要装修,这会不会对宝宝不好啊?” 小玫心里觉得好笑,小姑娘涉世未深,估计还觉得自己把目的捂得死死的,实际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已经看出了老板的态度。 小玫叹了口气,也不想再为难这个小心翼翼的小姑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老板说,不是,我看到上个月的KPI,就是……”小李在小玫的注视下几乎要落荒而逃,“可能觉得你近期的状态不是很好,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小玫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看着小玫的神情,小李也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怎样的事情。 她踌躇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说:“玫姐,表舅,啊不老板是说,你肚子也大了,跑来跑去不方便。 要不然接下来你就好好歇一下,也不用打卡上班,项目的事情就交给别人。” 交给别人,意味着小玫通宵达旦啃下来的项目,不再有她的一份,功劳没有,分红自然也没有。 而驱逐出项目,只是驱逐出公司、驱逐出这个行业的开始。 小玫已经听不见小李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什么了,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她在这里出色的完成了第一个项目后,带她的前辈意味深长说的话: “说白了这个行业就是吃青春饭,所以聪明的女孩子一定要会把握时机。” 顶住压力推迟结婚,推迟生育,小玫把最好的时间给了公司,给了项目。 晨昏颠倒地拼搏奋斗,终于能够独当一面。 小玫一直以为自己是聪明地抓住了留下来的时机,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前辈告诫她的是走的时机。 看着HR脸上的尴尬和为难,小玫突然间就心灰意冷了。 小玫以为自己会是不一样的,毕竟已经工作了七年了,毕竟自己的能力和成绩有目共睹,毕竟…… 事到如今小玫才发现,原来自己和那些被主动离职的女员工们,没有什么不同。 小玫昂着头走出了茶水间,但她知道她是落荒而逃。 小玫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甚至冲动得想辞职算了,这样只知吸血没有人性的公司有什么留的必要! 小玫走回工位上,对座的王姐埋头写着报表,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小刘又匆匆忙忙地拿着资料不知走去哪里; 实习生跟着程经理,请教这个请教那个。 小玫茫然地拿着水杯在工位前站了一小会,又机械的去了茶水间。 隔壁组新来的两位围着咖啡机正聊得开心,看见她来了,也端着杯子走了。 她曾经也是这忙忙碌碌中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疲惫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现在,这一切已经不属于她了。 滴滴,手机上收到了老公来的消息,问她假请好了没有,什么时候下班,晚上想吃点什么。 看着老公的关心,又想起今天的遭遇,自认坚强的小玫也忍不住向老公哭诉起来。 小玫的丈夫是个敏于行动而讷于言语的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陪着老婆怒骂没人性的资本家。 发泄了一阵,小玫心头终于舒坦了几分,正肚里也唱起了空城计。 想起早上同事们的眼神,小玫就不想再和他们同桌吃饭,径自订了家自己想了很久的鳗鱼饭,打开一直没时间看的过气综艺看了起来。 从没上班摸过鱼的小玫有点慌张,偷偷扫了眼办公室的门口,随即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生出几分胆气。 小玫赌气地心想:老板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既然想过河拆桥,大不了我拿着N+2,潇洒找下家。 社畜的生活没有诗和远方,唯有美食与爱豆不可辜负。 小玫被手机屏幕里青春活力的爱豆逗得前仰后合,大快朵颐着肥厚的鳗鱼,不去理会手机上不断地跳出信息。 下午,姗姗来迟的老板终于到了公司。 他照例先到办公室逛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小玫总觉得老板看见她尚在工位上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不过老板毕竟是老板,他什么也没说,像往常一样乐呵呵地向大家打完招呼,又乐呵呵地走了。 老板一如往常的走了,小玫却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经茶水间与HR一役后,蓄满的怒气值正在飞速的瘪掉,她有点焦虑又有点茫然。 平静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小玫无所事事在闺蜜群里聊天。 闺蜜们听闻小玫的遭遇十分感同身受,纷纷在工作间隙为她出谋划策。 一个说要偷录与老板、HR的对话; 一个说偷拍公司机密资料; 又有提醒小玫小心HR篡改她的打卡记录的; 还有闺蜜现身说法,教小玫怀孕收集加班证据,以备劳动仲裁。 中心思想就是小玫被裁铁板钉钉,只能伺机而动保护合法权益。 小玫盯着不断刷过的屏幕黑了,又伸手按亮了,再次看着它又黑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忐忑起来。 她刷着各种消息,一面不断计算着下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两个半小时、两个小时十分钟、两个小时…… 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了老板的头像,小玫心头一凛,果然还是来了。 小玫深吸一口气,攥紧打开了录音功能的手机,扶着肚子站了起来。 这一刻,在全办公室的目光里,小玫感觉仿佛上天降下一道圣光,自己是身披铠甲的战士,手握尖刀,捍卫自己、捍卫家庭、捍卫全天下的女性。 她缓慢但坚定地走向了老板的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HR正等在门口,看见小玫出来了,殷勤的跟在后面。 小姑娘资历尚浅,自觉辞退孕妇这事儿,怎么说都站不住脚。 面上就带出了十分的不忍和自责,觑着小玫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讨好道: “玫姐,我和表舅说了,会给你补偿,算到这个月月底,这个月绩效也算满。” 小玫只当听不见,任由小李跟着。 她眼前像走马灯似的,放映过刚进公司时,大老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对她说:“好好干,我绝对不会亏待自己人。”; 自己跟着前辈没日没夜的工作,拿下人生中第一个项目时,老板拍着她的肩说:“我果然没看错人!”; 自己结婚在公司里分发喜糖的时,老板笑着说:“人生大事已定,接下来要加倍努力。”; 最后是刚刚在办公室里,老板带着同样的笑说:“招人的指标紧张,公司也不容易。你回去休息两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以后的日子还长,等生完孩子,过了哺乳期小玫就32岁了。 带着不满一岁的孩子,哪个老板相信你能再像年轻人一样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 又或者是相信你在几年内不会要二胎? 至于闺蜜们一个劲怂恿的劳动仲裁,虽说是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可小玫知道,这一行太小了,老板们天天碰头互通有无。 谁会要一个仲裁过前老板的、32岁的女员工呢? 手机上录音还在继续,闺蜜们在群里的聊天还在继续,话题已然转移到了某牌新出的口红色号上了。 婆婆又在家族群里转发了《孕妇的十二个禁忌》。 小玫知道里面必然有一条是:多休息,少操心。 其实小玫很能理解婆婆的不满。 结婚五年,小玫想要拼事业,一直没要孩子,婆婆也并不怎么逼迫。 一直到小玫年过三十,连亲妈都讲过几句不好听的话,婆婆也没在她面前摆过几分姿态,从这点上讲,小玫是感谢婆婆的。 小玫的这胎两家人盼了太久,自然看得重。 婆婆心疼小玫大着肚子还天天工作到八九点,更心疼自己的大孙子在媳妇肚子里跟着受累。 几次三番,婆婆都提点着要去相熟的医生那里开病假单,好歹饭点就回家,让肚子里的大孙子多享受点她精心炖的老鸭汤、乳鸽汤。 小玫又何尝不想,但她不敢。 她知道自己一旦松懈,公司里行业里就必然没有了她的位置。 然而丈夫和家人并不能理解小玫的处境。 丈夫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工资不高,福利却好。 听说他们单位有个高龄二胎的孕妇,几乎从怀孕开始请到了孩子断奶,领导和同事也不过嘴上稍稍抱怨两句。 每次小玫加班,丈夫都要旁敲侧击地给小玫科普劳动法,什么孕妇可以不加班,孕妇可以提早一小时下班。 小玫闻言只能苦笑,私企老板只看经济效益,在其位,就得谋其职,如果仗着孕妇的身份要求特殊对待,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小鞋要穿。 每每小玫请假去产检、身体不适略有迟到,领导的关怀即刻就来,中心思想不过是看你还有没有劳动价值。 说穿了,人与人之间不就是这么点利用价值吗? 下班后,小玫准点走出了公司,老公已经开着车等在楼下。 路上,他轻描淡写地说:“妈说过来伺候你月子,外人总比不上自家人用心,月嫂也贵,毕竟……” 他没有说下去,小玫心里却明白,又一场战役即将开始,希望家庭的战场,能安稳度过吧。 PS: 你们好,我是胖胖, 看到读者投稿倾诉她的职场经历的时候,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我怀李唯的时候, 这种职场的无奈,我深有体会。 明知道我无力做什么,但还是想写出来, 和宝宝们讨论下女性职场的话题: 我们女性怀孕就要失业? 对在几近冷血的企业不要命的敬业,真的有必要? 同时也想呼吁社会上的企业, 给职场女性多一些同理心和包容心。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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