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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晚饭的时间，几人也都不说话。 周易凯不愿离开，他大方落座，举止动作完全不像个外人。 老爷子因为身体不适，情绪起伏过多耗费了太大的心神，被舅舅送回了家去，留下唐母在那尽孝。 唐母见周易凯不肯走起初还有些犹豫，但得到女儿的点头，她也只深看了周易凯一眼，摇摇头，去照顾老爷子了。 于是饭桌上，就剩下姜安宁与周易凯，还有舅舅一家人。 燕燕看着桌子上几个人的脸色，她偷偷打量了一眼表姐姜安宁，又打量了这个所谓的“姐夫”。 姜安宁表情已经没有什么波澜，她安静地小口吃饭。 对面周易凯的面色深沉，也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早知道等姐夫走了再做猪肉了。” 燕燕想到了自己的姨妈和爷爷，神情有些惋惜地，这话也让桌子上的人齐齐一愣。 的确，这顿本该是阖家团圆的饭，却因为周易凯的到来沉闷起来。 姜安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内心却担忧一片，她好不容易放下，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她和阿妈的命运不能再有什么差错，周易凯必须走。 “我吃完了，舅舅、舅妈你们慢慢吃。” 姜安宁放下碗筷，也没有看向周易凯，只是径直朝屋外走去。 见此，周易凯随后就放下了碗筷，跟着唐秋怀疾步而出。 两人刚走到一处巷子口，周易凯就一把扯住姜安宁的手臂，迫使她看向自己。 “为什么要签那份报告？” 带着三分怒气的嗓音让姜安宁浑身一颤，姜安宁强压下心中的恐慌，逼迫自己直视着周易凯。 “没有为什么。” “出远门为什么不知道给我报信。” 姜安宁眉眼淡淡地：“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对方轮廓分明而深邃，话落，周易凯周身都迸发着冷气，一双眸子似寒星。 周易凯挑了挑眉，这才离开了多久，姜安宁又对他换了一个态度，好的很。 “跟我回去。”启唇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姜安宁想将自己的手臂挣脱出来，可越挣扎，自己的手臂就被握得越紧。 虽然她不明白周易凯不同以往的生气，但姜安宁已经不再想像以前一样独自忍下疼痛，远离自己的命运就不能再唯唯诺诺。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朝周易凯喊道。 闻言，周易凯冷笑一声。 “谁跟你说的我们离婚了，姜安宁——” 昏暗的巷口，只有半个电灯的亮度能照在彼此之间。 愈发冰冷的视线像鹰一样锁住姜安宁的身影，姜安宁再撑不过，从心底泛上了歇斯底里的委屈。 “我不明白你！周易凯，我真的不明白！” 随着姜安宁眼里的一滴泪夺框，她的情绪像决堤潮水汹涌而来。 姜安宁再也控制不住地双手捂着脸，无助地蹲下身子，那瘦弱脊背因为过分的情绪而战栗，泪水也顺着指缝溢出。 “我什么都让给她了，我也不再纠缠你了，现在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17章 一声质问，问的周易凯哑口，原本澎湃的愤怒在此刻却像被漆黑的井口吞噬，化为乌有。 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此刻涌入脑海，周易凯伸出手去，却又在马上触及到痛哭失声的姜安宁时，收回了手。 “周易凯，我真的，不想再靠近你了……” 姜安宁抽噎得几乎要竭力。 自己两世为人，第一世因为情爱伤人伤己，不仅没有一丝好下场，就连自己的母亲也因此郁郁而亡。 这一世，她好难才从这段爱里抽身，想远离周易凯和唐贝贝这两座命运的大山，给母亲和自己留一条生路，可是周易凯却又出现了。 姜安宁的一句不想靠近，让周易凯冷漠无温的面容起了波澜。 周易凯看向姜安宁的眸子，对方曾经的痴恋与惶恐全化作了悲伤。 她说的离婚，说的不再靠近，并不是一时的难过，或者是以退为进，她是真的想离开他。 姜安宁真的想离开他。 这种认知让周易凯缓不过神，他艰难地启口，道歉和安慰却在嘴里变成生硬一句：“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姜安宁愕然地抬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模样可怜。 “如果想和你的母亲一块坐牢，你就留在这吧。”周易凯别过目光，说来的话明明只是实情，却又像极了一种傲慢的威胁。 “这是……什么意思？” 周易凯的话让姜安宁通体生寒，她讷讷问道。 “营里的规定，要是不信，也大可以试试看——” 两人无言，蹲在地上的姜安宁目光呆滞。 她就像是上天为唐贝贝和周易凯准备的一个祭品，无论怎么挣扎都会为这两个人殉命。 “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跟我回家。” 过了很久，姜安宁站起，虽然有些脱力地踉跄，却还是自己站稳身子。 她抬头看天，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这是姜安宁对周易凯讲的第一句。 “阿妈必须要留在这。”这是姜安宁对周易凯讲的最后一句。 此后，姜安宁不再理会周易凯。 她急步回家，逃离了和周易凯在一起的逼仄，在幽冷的月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既然周易凯要她回去，既然她最终都是被命运摆弄的祭品，她也懒得挣扎了。 “阿妈，我不想再受委屈了。” 夜半，姜安宁坐在了唐母熟睡的床边，对唐母轻轻说了一句。 “我也不会再受委屈了。” 她知道阿妈一定不愿意自己和周易凯走，甚至还会跟她一起回去。 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到底会怎么样，所以她不能让阿妈去冒险。 这里的舅舅舅妈都是顶好的人，是自己和阿妈真正的家人，率粥他们会照顾好阿妈的。 姜安宁留下了几封信，一封给了阿妈，一封给了舅舅和燕燕。 她默默无言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按压住一路的凄惶，趁着夜色和周易凯搭了末班火车离去。 “我并非是有意为难你。” 姜安宁的跟随让周易凯的愤怒消失了大半，见车厢内气氛压抑，周易凯缓和式地开口。 可姜安宁恍若未闻，半晌，她才看向周易凯淡声说道。 “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真正让我离开。” 第18章 姜安宁心中苦涩，她并不知道周易凯具体的想法。 自己无法和周易凯离婚，周易凯对她生气也是正常，毕竟这个世界除了唐贝贝，估计没有人比他憎恶自己。 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规定要折磨他和自己多久。 周易凯闻言，手掌在膝头攥成拳，脸色阴沉。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离开？” 姜安宁偏过头没说话，也不再看他。 原来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姜安宁这才发现，现在的她却实在是害怕了。 上一世她可以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爱去撞个头破血流，但这一世，她只想好好活着。 “和你呆在一起，我会死的。” 周易凯皱眉，姜安宁的“死”字说得沉重非常，让人莫名的不安。 “别说胡话。” 两个人的气氛又陷入沉默，姜安宁不知道自己还能跟周易凯说些什么。 除了曾经无休止的解释，和乞求周易凯能不再误解她外，这一刻，姜安宁才惊觉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对周易凯，连怨怼一句，都觉得没有意义。 火车的颠簸让疲惫的姜安宁昏昏沉沉，她的头有些疼，就偏过了身子将头靠在冰冷的铁杆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周易凯坐在姜安宁的身边，目光深邃，眸光掠过一丝深沉的悔意。 好歹姜安宁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周易凯看向窗外萧瑟的夜景，风雨欲来。 他只能宽慰自己，过几日姜安宁还是会回到正常。 …… 不知道睡了多久，姜安宁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家。 家中陈设并没有改变，姜安宁揉了揉眼睛。 她记得，自己已经把这个地方卖给唐贝贝她们一家人了。 “醒了？” 声音冷清，姜安宁打了个激灵，她沉沉闷闷“嗯”了一声，准备起来像往常一样把饭做好。 刚起身来到院子里，却闻见了一股糊香味。 “我把早饭做好了，洗漱完就来吃吧。” 周易凯穿着一身长白衫，身上却溅了点点油星，他伸手将装着鸡蛋和馒头的碗放在了院子里的木桌子上。
看得姜安宁愣神不解。 “这是你做的？”“试试味道怎么样。” 没有理会姜安宁的询问，周易凯一改冷漠地招呼姜安宁来吃饭，他的动作有些青涩，似乎是第一次做饭。 姜安宁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倒是呆滞住了。 鼻尖的糊味告诉姜安宁这个鸡蛋并没有那么美味，刹那的错乱感一闪而过，姜安宁稳了稳心神，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她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从碗里扒拉了出一片黑焦的鸡蛋，放在自己的口里。 苦味和鸡蛋的腥互相交织在姜安宁的舌尖，她原本想皱眉，可周易凯却目光深切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好吃吗？” 还不等姜安宁沉吟一声答话。 院门外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咚咚咚”的敲门。 “应淮哥！我听姐姐说她回来了，她还好吗？我想见见她。” 那声音又甜又腻，姜安宁瞬间垂下了眼帘，头疼非常，不由将手里的筷子重重放下。 第19章 “你来干什么？” 倒是周易凯先开了口，平静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唐贝贝笑吟吟地走来，好像之前在这个院子里搬家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她瞄了一眼桌面的饭菜，却明显会错了意。 “这是姐姐做的吗？” 姜安宁和周易凯并未答话，静默的场面瞬间有些尴尬，唐贝贝眸子一转隐去了眼下的不屑，抬头又是一副纯真的面相。 “姐姐，你的鸡蛋是不是煎糊了？” 姜安宁没有作声，只是安静地看着唐贝贝，这样无波无澜的状态让唐贝贝心底升腾起不可遏制的愤怒。 “煎糊了就倒掉吧。” 最终还是周易凯起身，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伸手将姜安宁面前的那碗丢掉了。 唐贝贝得意地瞄了姜安宁一眼，自己一句话仍然有这样的效果，那次被周易凯无视的烦恼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在姜安宁眼里的炫耀。 “这是你应淮哥做的。” 姜安宁开口，唐贝贝的笑脸瞬间一僵 “我下次会做好的。” 周易凯沉声，像是许诺一个重要的事，他看向姜安宁的眼神诚恳，姜安宁却不明白。 唐贝贝手不受控制的攥拳，那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见眼前的人似乎在眉来眼去，她根本没有办法心平气和。 “你们聊，我先去学堂里了。”周易凯见姜安宁没说话，想起时间，只好对姜安宁唐贝贝这一对姐妹说道。 “应淮哥再见。” 唐贝贝把手背在身后，她总是在周易凯看不见的地方气急败坏，丑恶嘴脸又唯独在姜安宁面前一览无余。 “等我回家。”周易凯离开前深看了姜安宁一眼，凝重开口。 他知道现在的姜安宁似乎还闹着脾气，有些无奈，也没有等姜安宁出声，自己便匆匆离去。 唐贝贝在周易凯离开后，脸色阴沉下来，她现在只想划花姜安宁的脸。 姜安宁她就是用这张脸勾引的周易凯！ “没有想到姐姐真是好本事，能勾引得应淮哥找不着北。” 唐贝贝见姜安宁不说话，她言语傲慢地：“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都做得出来，姜安宁你真不要脸。” “我累了，请你离开。” 姜安宁头更疼了，不再管唐贝贝，转身回到了房子里。 屋外，唐贝贝面容扭曲，姜安宁竟然敢这样无视她！ 她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尖叫，那尖叫声带着可怕的嫉妒，划破了原本平静的天空。 …… 卫生院，医生办公室。 “梁医生，真是麻烦你了，还占用你休息时间让你来这一趟。” 梁书医生，就是当初她救阿妈摔坏了腿治病那次，她的主治医生。 后来两人偶尔又碰上几次，她发现两人聊的很投缘。 他是个好人，见她不便，一直以来多有帮助。 她还记得有一次，梁书出于好心，扶着行动不便的她，被周易凯撞见，周易凯的脸色很难看。 他大概又觉得自己不检点吧。 不过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他怎么看了…… 姜安宁有些抱歉地敲响了门，这几天的卫生院变成了自己常跑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疼越来越严重，而这种症状只有在自己和周易凯唐贝贝靠近时就会更强烈些。 上医院检查，也没什么问题，梁医生说，可能是心理疾病。 “不用客气，最近头疼好些了吗？” 姜安宁来的时候梁书正坐在椅子上看病案，他泡了壶浓茶，一边看一边喝着，样子像极了那天外祖父坐在舅舅院子里的那个场景。 但梁医生俊朗年轻，周身透着儒雅，怎么看都感觉泡浓茶有些不搭。 想到这，姜安宁怀念地笑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些雀跃。 “好多了。” “那就好，你先坐着，我帮你检查看看。”见姜安宁忍俊不禁，梁书虽然不明白，但也为她高兴。 梁书走到姜安宁面前，他伸出手点在了姜安宁眼睛上方，用小灯观察着姜安宁的瞳孔。 随着和姜安宁的距离靠近，梁书却闻见了一阵淡淡清香。 姜安宁的瞳孔在灯下从纯正的黑变为琥珀棕，她的眉像画上的远山，眉间有些化不开的忧愁，像那神山里溢出的烟云，让人为之愁苦。 梁书的手不由顿住，姜安宁的美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 这念头只出现刹那，却被尖锐一声打断了。 “姐姐，你怎么能和梁医生靠的这样近呢？” 第20章 姜安宁有些无奈，这样的把戏她不用想都知道，周易凯定然又会出现在唐贝贝身后。 果不其然，门口的周易凯显然是被唐贝贝拉扯着来的，而身边的唐贝贝见达到目的，瞟了眼周易凯的脸色就幸灾乐祸地离开了，虽然好奇但也唯恐接下来的战场会波及到自己。 这几天她早就看到了姜安宁这个狐狸精有事没事就找这个梁书看病，刚刚梁书的眼神她和应淮哥哥可看到了，这两人果然有一腿—— 周易凯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低沉了下去，却也没有发火。 他冷然地扫过梁书一眼，那个梁书眼里对姜安宁的恍神让周易凯非常不舒服。 “我们该回家了。”周易凯淡淡地。 姜安宁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习惯性地开口解释：“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没有。” 那副神情落在周易凯的眼里却有着某种别样的不耐烦。 她和梁书交谈时就言笑晏晏，亲近非常，唯独自己对她就像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那个梁书刚刚那样眼睛不错地盯着姜安宁，如果自己不来，估计手都要伸到她脸上去。 现在倒是他误会了？ 梁书眼里的情绪明明白白，他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误会什么。 “姜安宁，我们该回家了。” 周易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一字一句朝姜安宁说道。 “陈先生，这里还没有检查完，你等等吧。” 见对方语气生硬，梁书本能察觉到不对，他有些担心像上次一样护在了姜安宁身前。 说完，梁书回过头看向姜安宁，眼里的关切让对方不能拒绝。 “秋禾，你的头疼不能忽视，现在还需要检查。” 门口的男人将目光定在姜安宁的身上，冷冽而含怒，狭长的眸子更是夹带着威胁——姜安宁，你敢！ 周易凯愤怒的眼神让姜安宁瑟缩了一下，这几日虽然表面上对周易凯不似以前那样痴狂，但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害怕周易凯生气的。 她不敢，但梁书一腔好意，她也不忍心让梁书白等她这么一趟。 半晌，姜安宁才讷讷开口，下定决心地朝周易凯说了句：“要不……你先回去吧。” 好得很。 周易凯垂下眸子不再开口，心底有无限怒气，面上却是风雨欲来的平静。 他径直走上前去拉住了姜安宁的手腕，手扣得姜安宁原本就白皙的腕愈发苍白。 疼得姜安宁冷汗直出。 见梁书还要来拦，周易凯硬压下怒气，面上维持了一丝体面，状似随意地开口：“梁先生，我知道你们医生眼中的病人不分男女……” “但梁先生看我太太的眼神，实在让我不能不介意。” 梁书愣住，护着姜安宁的手顿住了，他像是被点中了某种心思，刚刚检查的心绪全然暴露了出来。 他手足无措，只能僵硬地任由姜安宁被周易凯扯走。 “我和梁书没有什么。” 周易凯一路一言不发，气氛压抑非常，姜安宁也不敢说话，过了好久才小声地解释。 “这几天你天天去卫生院，怎么？爱上了做检查。” 他的声音冰冷，姜安宁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只是缄默了下去。 种种反应，无疑像一种挑衅般的默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