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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柳絮飞，燕子回时。 戴着帷帽的女子穿梭在人群中，跟随全城百姓挤在皇榜前。 邬伦部落的老可汗于年前病逝，景帝出兵协助二王子阿日赤平定部落内乱，诛杀善可呈等贼首，今阿日赤登上可汗之位，两族永修百年之好。 朦胧的面纱下，隐约可见女子骄傲的笑容。 目光触及邬伦部落不日将派公主来都城和亲，女子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茶楼之上，挺拔的身影被阳光徐徐勾勒，透出半身阴影半身温暖。
女子转身的瞬间，阳光透过帷帽，照出一张熟悉的轮廓，不过是瞬息的功夫，男子站着的位置已空无一人。 萧行止一路追到逼仄的小巷内，分明是个死胡同，却平白失去了女子的踪影。 不起眼的小宅院中，沈棠惊魂未定的取下帷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没想到会在街上遇到他，若非有你在，我是脱不了身的。” 娜诺有些不忍：“你脸色不好，先回去躺会儿。” 沈棠才躺下不久，景仲便背着一篓草药回来了，替她探过脉后，眼中染上一缕愁色：“不是同你说了，要卧床静养。” 才欲张口解释，沈棠只感觉一股腥甜冲上喉头，忍不住咳嗽起来，雪白的锦帕上，点点鲜血胜似红梅妖冶。 景仲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配了另一幅方子给你试试。” “是我欠你一条命。”娜诺凝着帕子上的点点血色，眼中水气氤氲。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沈棠的唇上沾了血，面色看起来方才好了许多，“当初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被袖箭射死了。” “再者，悬崖那么高，掉下去必死无疑，我能活着，也是托你的福。” 听了她的话，娜诺摇头不语，若非沈棠相护，落入深潭之中的人本该是她。 重伤昏迷时，沈棠躺在大半截没入水中的枯枝上，几乎在冰凉刺骨的水中泡了一日一夜，寒气入体，肺也呛出毛病了。 犹记得她拖着高热的沈棠找到赤脚大夫时，大夫直言她活不过三日。 后又赶到最近的镇上去看更好的大夫，那名大夫给出的回答是至多再活一两个月。 娜诺将她带回都城，想让景帝为她找天下最好的大夫，不想景帝公布了她的死讯，追封为端华皇后，厚葬于皇陵。 那段时日，端华和贵妃都是都城里的禁忌，谁也不敢提，娜诺四处求见无门，还险些挨板子。 好在都城里的大夫医术更高明些，尤其济世堂的大夫，他们认识沈棠，没有收一文诊费，还将她们安置在这处宅子里。 后来更是帮忙找到了沈棠的师父景仲，自他来以后，她的身子被养好了许多，从前是吊着命，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晨时听见外头都在议论皇榜一事，沈棠非要亲眼去看看，明明近两个月都不曾咳血了，今日却…… 与此同时，济世堂。 萧行止身后乌泱泱一队银甲，将此地围成铁桶，主事不得已关了门。 画轴徐徐展开，赫然是沈棠的睡颜，萧行止眸中浸染了千年的寒霜，开口亦是令人寒颤的冷冽：“说吧，她藏在哪儿？” 瞥了眼济世堂屋顶上晒着的红布，景仲将药递给沈棠：“要找来了，见吗？” 沈棠眸中噙着泪，坚定而决绝的摇了摇头，景仲叹了口气：“我都安排好了，喝完就走，速度快些。” 三人匆匆上了马车，他们前脚刚走，萧行止便带着一队银甲兵赶到此处。 站在虚掩的院门前，萧行止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腔内那口浊气。 是她，一定是她，曾经朝夕相处，又在梦境中百转千回，她的身形和轮廓，他不会认错。 可既然活着，为什么要装死？为什么不来找他？ 思及此，萧行止推门的手顿了顿，是掉下悬崖失忆了也好，是破相了不想见他也好…… 只要她说，他就信，只要她还安好，他就原谅她。 院门开了，他缓步走入，生怕惊了她，而此刻的宅院，只余一室狼藉与寂静。 “皇上，她们是匆匆收拾的东西，应该还没有走远。” 萧行止阖眼，将眸底骤然涌入的痛色与泪意掩去：“立刻封锁城门，去追所有刚出城的人及马车，务必……要找到画像上的人。” 与此同时，已经驶出城外的马车上。 凝着默默淌泪的沈棠，娜诺心疼的同时又感到不解：“余生与相爱之人一起度过有什么不好的？为何要折磨他？也折磨你自己。” “我还能活几日，连师父都没把握，至多一年半载的光景，有什么好共度的。”沈棠瓮声瓮气的拭泪。 “他起初以为我死了，却又失而复得，转年还得再撕心裂肺的痛一回，这样的折磨，不是更诛心吗？” 不待娜诺开口，沈棠固执的摇摇头：“别劝了，我能为他做的不多，总要多为他考虑些。” 磅礴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景仲回头看了一眼，终是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棠儿，他们追来了，我还得顾忌你的身子，是跑不过那些战马的。” 沈棠呼吸一窒，十指紧张地绞在一处，心中既痛又乱，不知如何是好。 景仲深叹了口气：“他既已知晓你没死，不管今后是走是留，你还是要同他把话说清楚，如果你的决定没有改变，就快刀斩乱麻吧。” 语毕，景仲示意娜诺与他一起离开马车，给二人留些时间做个抉择。 萧行止三两步冲上马车，掀开车帘四目相对之际，二人不约而同红了眼眶。 “沈棠。”萧行止低低唤着她的名字，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又在对上她对双通红的眼时不自觉软了语调。 “你是想把我气死，好继承我的皇位吗？” 沈棠泪中带笑：“还未恭喜你，收复了邬伦部落，太后那边如何？” “自昭华被囚后，她自请去滁州守皇陵，陪先帝度过余生。”萧行止顿了顿，“可我当年示弱之时也是在积蓄力量，你别以为我们的合作就算结束了。” “我们一直说合作，可是你瞧，没有我，你反而能做的很好。”帷帽下，沈棠露出欣慰而自豪的笑。 “并非如此。”萧行止破天荒有些紧张，立刻驳道，“有一件关乎江山社稷的事，没有你……我做不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