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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怡拥有过最纯粹的美好，父母疼爱、生活富足，还有赵逾明……应该也是一段不错的婚姻。等到与他成婚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给她什么。 譬如现在，她很难过，他脑海里空空荡荡，只能做到这样笨拙的地步。 幼怡没让他等太久，板着脸把帷帽接过去，她也不是生气，应该只是在忍泪。 女郎将帷帽戴上，随后，紧绷的肩膀微微向后舒展，衣袖朝帷帽薄纱里一拂，沾上几乎不可见的水渍。 “这里……我们当时是不是来过？” 幼怡面容掩在帷帽之后，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她微微仰头的动作，环视周遭，徐徐平和与他道。 这些天，幼怡很少主动与他搭话，戚言恬心尖猛地一颤，涌出一阵掩饰不去的紧张，“是……大相国寺附近。新婚第二天，你还犯着困，便被我拉出来了。” 幼怡轻声笑，“就是那天回去，你听见了我和云旗在说逾明？” 戚言恬一愣，低下头，稍稍有些不情愿，“是。”罢了觉得奇怪，生怕她不开心，连忙补道：“我不是介怀，就是……” “就是什么？”幼怡打断他，随口一问。 “羡慕”两个字辗转在舌尖几回，戚言恬欲言又止，一次又一次，幼怡终于受不了他的沉默，讥讽一笑，“你看，你还是不敢说出口。” 她抛下他，马车近在眼前，云旗刚好抱着睡熟的婼婼上车。 春风眷顾她，裙角飘扬，灵动姝丽。 还是……不敢说出口。 他心仪她，他想与她长相厮守，想做她最信赖、最依恋的夫君。 这是他已经认定的事实，为什么偏偏不敢说出口？ 戚言恬难免懊恼，低声轻叹，倘有下回，再不要这样了。你都已经会掉眼泪，怎么害怕将真心话说出口呢？ 回到公府之后，戚言恬始终跟在幼怡身侧，本该到小路尽头分道扬镳，幼怡心念一动，忽而想起一大堆近期被她抛在脑后的糟心事。一回头，正对上他温和视线，不由眼神一闪，不动声色躲过去。 “随我过来。” 她撂下一句话，便匆匆逃离，虽然端着一副从容姿态，旁人看上去倒像冷冷拂袖而去。 只有幼怡知道，她推门进去的动作何等仓促窘迫。 清灵宝宝开始怀疑自己TT
清灵即将开发隐藏属性嗯…… 戚言恬走进来的时候, 几乎没什么脚步声，似乎怕惊扰她, 只停留在屏风之外, 柔声问：“怎么了？” 幼怡蹙眉，心中又袭来一阵郁气，总觉得他乖顺过了头, 本来心里就沉甸甸地装着事，声音不自觉就冷了下来, 像是命令的语气, “进来。” 俄顷, 屏风后转出清逸身影, 眉眼温润, 与六年前姑苏烟雨间别无二致，却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幼怡思绪又遥遥飘出去，想起当时场景。 落在脊背上的棍棒, 与弯不下去的腰, 一声声“不悔”、“无愧”。 都响在她心上。 她想, 这最爱打断蝼蚁脊梁骨的人间，怎么会养出骨头这么硬的人？ 只是现在他眉眼都是软的，一眼看过来，温柔如一池静水, 微微漾着舒适波澜，将幼怡摄进去, 让她忍不住溺于柔情水波。 但是至少不该在此刻，幼怡想, 她还要好好审审他！ “我看看你的伤。”她平静开口, 却引得戚言恬往后退了半步。幼怡无奈, “你都往府里找郎中了，我还能不管不顾吗？” 她走近他，边上是妆台，幼怡顺势就坐下了，仰头看他，尽量温声道：“衣裳脱了吧。” 戚言恬先是没动，似乎犹想抗拒，但当幼怡的手毫不留情地伸过去，一点也不温柔地扯了下他衣带，估计触痛他伤处，戚言恬只好拂开她手，“我自己来就好。” 衣带繁复，戚言恬手上动作却很快，先是外衫，腰带一松，便宽落落挂在身上，丝带一解，簌簌落到地上，胡乱叠成一团。 他多穿白色里衣，与幼怡同榻而眠的时候，也常是这副装扮。二人虽未约定过，却彼此心照不宣，很少当着彼此的面换衣裳。以致这半年来，幼怡其实没怎么见过戚言恬裸/身。 他肩膀清瘦、锁骨平直，整个人并不显得羸弱，大概是在寒山寺的时候日/日练功，整副躯体看上去是有力的。 然而当幼怡视线移到他脊背上，却忍不住心神一震。 新旧伤痕交错，一道一道横在白皙肌肤上，打乱肌肉纹理，有些泛着陈旧的暗红，有些尚是新伤，划开排脓的刀口还未愈合。 幼怡瞳孔骤缩，似被刺痛眼睛，撇开头不再去看，她沉了声音，“晏公打的？” 戚言恬没有回音，便是默认了。 她又问，“为何打你？” 戚言恬垂首，“我犯了错，晏公身为上官，纠察行止，所以罚我。” 幼怡听罢，俯身将他衣裳捡起来，伸手递给他，一边道：“他是你上官，又不是你亲生长辈，因你犯了错就这样罚你，你当我会信？” 她疲惫地靠在妆台边上，“温隐秀，骗我骗得还不够吗？” “不是……”戚言恬即刻抬头反驳，里衣才穿了一半，露出白皙却有力的胸膛，正撞进幼怡眼帘。她耳尖一热，立刻视线上移，盯着他脸颊，见他蹙眉，十分失落模样，“若是告诉你实话，我怕……你也不要我……” 幼怡气笑了，一把扯过他外衫，直往他身上砸，“就这样？你糊弄人也搬出点诚恳说辞吧？怕我不要你就骗我那么多回？怕我不要你就装着不记得我，好让我傻子一样跟在你后头？温隐秀，你是苦，我不求你心仪我不求你信任我，只求你别耍我，不行吗？” 她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惹出一声闷哼。 幼怡真恼了他，拂袖背过身，再不去看他，方才因为他身上伤痕生出的一点怜悯之心也被烦躁彻底盖过去。 良久，郁气平复，她方徐徐道： “是我……求的太多吗？” 她看着妆镜里自己气恼的样子，自嘲道：“谁不要谁啊？温隐秀……” 裙角骤然被拽住，幼怡怔愣回身一看，才发现戚言恬就跪在她身边，方才他跪坐地上，是方便她看清身上伤痕，本该早早起来的。 然而现在，他就用这样卑微的姿势，在她身边，摇尾乞怜。 戚言恬万分小心翼翼，才敢将脸颊靠近幼怡膝盖，“不是的……” 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决然仰首看她，眼中灼灼，“我本来就是被人扔掉的命，没有人要我。只有你，把我捡回去……清灵，你说你心仪我，我……从来不知道，我配被别人挂念，那人还是你。 “当时我算计得好，提前回上京，绑走温容攸，顺理成章替娶你，其实从没想过……我是因为心里有你才这样做，我只觉得，你这样的身份，又和我有前尘，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可以帮我平步青云，将温齐光踩在脚下。 “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你帮我挡了赵揽的剑，你坦白一切来救我，那个时候，我不敢想有人牵挂我，我不敢想我配被你喜欢，但是又觉得很满足。我不说，是因我想要你喜欢我多一点，而我可以随时抽身，就好像……我被别人玩弄拿捏的一辈子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被我牵着走的人。” 他说到这里，才敢真正靠上她膝盖，手上紧紧攥着她裙角不肯放开。 “我坏得很，我向你道歉，但是你收留我吧……我已经杀了温容攸，彻底和温齐光结仇了，晏公也讨厌我，玄英皙仪都走了，我只剩你了……清灵。 “收留我吧……求你……” 戚言恬伏在她膝头，无声落下两滴眼泪，幼怡本无察觉，直到她一低头，瞥见衣裙上一点水渍，才惊觉他会哭。 幼怡好像发现什么奇观一样，愕然盯着那块深色印迹良久，搁在妆台的手无意识发颤。 这个人……他居然会掉眼泪了。 她迟疑伸出手，犹犹豫豫在戚言恬眼前晃一晃，他便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来。 其实他还是那样，清致又从容，让人看不出喜悲，眼神也是平静温和的，至少不像幼怡，一旦哭了，委屈就摆在明面上，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幼怡直视着他，缓缓唤他名字。 戚言恬应声将手放上来，掌心贴着她膝盖，宛如乞怜。 幼怡心里漫上说不清的情绪，如有一团烈焰灼烧心口，而她似通灵飞蛾，明知不可碰，偏偏忍不住触摸这滚烫。 奇异的满足感涌上来，她直直看着戚言恬，他跪拜她、乞求她，口中说着求她收留。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让幼怡真真切切意识到，他在向她服软、对她低头，并且心甘情愿。 幼怡指尖几乎不受脑袋控制，直直抵上了戚言恬下颌，指甲才受过伤，新生的长甲愈发锋利，她手上用了劲，几乎掐进戚言恬皮肉。 “温容攸我无所谓，晏公那里你自去解释，倘若他实在不能接受，我可以帮你当这个说客。 “至于旁的……不是你哭一会儿，我就能原谅你的，咱们还有的吵，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如果想，可以搬到我这里，但是只能睡外间，平日没事，也不许来找我。 “我可以收留你，但是这是你说的，你既觉得是收留，就要做好你该做的，倘若不听我的……” 刹那间，幼怡怔怔收声，迷失的神志如碎片，一点点回到她脑海。 她在做什么？为什么又要让他听话？ 戚言恬被掐紧的皮肉泛出丝丝血痕，幼怡抽手的时候，已经生了很深的印痕。暗红一条，刻在他白皙肌肤。 幼怡猝然收回眼神，片刻后一挥手，“算了，就这样吧。”她长舒一口气，一颗心仍是上下跳动，难以平复情绪，她喉咙一滚，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你先回去吧，收拾收拾东西，长久分开，阿姐也会起疑。” 戚言恬离她稍稍远了点，却依旧没有起身，双膝跪着，只能以仰望姿态看她。 静寂一会儿后，幼怡蹙眉，想去扶他起来，可手才碰到他衣袖，戚言恬就喃喃说了句，我会听话。 好像怕幼怡没听清一样，他又抬头直视她，坚定决然，“我会听你的话。” 如同烟花炸在耳畔，幼怡一瞬间整个人被他打懵，脑海里天翻地覆，再次涌上恶劣的满足感。宛如蚂蚁啃食心扉，痛痒却教人上瘾。 他薄唇张合，秀丽潋滟的桃花眼像春水一池，眼底是心甘情愿的臣服，太摄人心魄。仰起头看她的时候，脖颈线条锋利，颈骨与喉结突出，显得清瘦又脆弱。 一个念头冒出来，幼怡再不愿意承认，也不由去想，我好像真的很坏。 “我会坏在你前头。” 戚言恬清润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幼怡下意识捂住嘴唇，才发现自己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他说完这句便站起身，极尽柔情地轻抚她头发，只是一下就分开，不敢多停留。 鬼使神差地，幼怡点了头。 一直到戚言恬步伐轻快地离开，她才愕然望着妆镜里的自己。 方才点哪门子头！明明还不愿与他和好的，明明他愚弄她三回，犯的是滔天大错！ “我先去收拾东西搬过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可以吗？” 幼怡一甩脑袋，恨自己太好说话，正准备将云旗唤进来，让她收拾出外间小榻备戚言恬暂住，却听见尖细谄媚的声音遥遥传来，间或有云旗的一两声应答。 宦官？ 警惕，此处有初遇的又又又又一个伏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