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回头，有人等你

可能是因为“严打”，很多挂羊头卖狗肉的按摩店，贴上“转让”的字样。我就那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其中的一家。这一家与其他的几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这是“红灯区”，这条街上，同样的小店，比比皆是。

正值晌午，其他家的姑娘们都在正对门且离门很近的沙发上小睡。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反正姿势很诱人，衣服穿得很少，偶尔会翻下身，或者伸一下胳膊，勾一下腿。偏偏她关了门。恰是这样，逗引着我想要进去看看。

女人坐在对着门口的沙发上，绣着十字绣。屋子里的音乐响着，竟是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她的嘴里，正跟着轻轻地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见我进来，她抬起身，坐直一些。

ldquo;这屋子转租啊？”我试探地问。

ldquo;是啊，你租？”她放下手里的十字绣，问我。我看见她正在绣一对鸳鸯，上面的字样是“百年好合”，大体的轮廓已经绣完。

ldquo;我租。”我答道。

ldquo;租来做什么？”她看着我问。

我没想过她会这么问，当然也没反应过来要怎样回答，结果，我就笑了。

ldquo;看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何必要走这一步呢？”我被她这一句问得哑口无言，我知道，她把我当成最初的自己。她在后悔她的过去，也想劝诫别人，不要步了她的后尘。

她接着说：“如果你没做过，我希望你不要开始；如果你做过，我希望马上收手，回头是岸。知道什么叫回头是岸吗？”

知道什么叫回头是岸吗？这一句她说得很慢，她看着我，眼神淡定，目光深沉。

我轻轻地摇摇头，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正等待着智者的教化与宽恕。

ldquo;回头是岸，就是当你想回头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岸边等你，不是回头的时候，那儿什么都没有，冷冰冰、空荡荡的，留下你一个人面对。如果你还没做过，千万不要做，很多人都回不了头。”

ldquo;你回头是岸了？”我试探地问。

ldquo;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在隔壁的汽配店里当小工，谁还没有点儿生理需要啊，来几次，就混熟了。那时候，他总来，一开始，我没在意。后来听他的老板说，这小子怕是要疯了，所有攒的工资都拿到我这里来了，自己连抽烟的钱都没有，那是他留着娶媳妇的钱啊。他老板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挺生气的，像是我毁了他的前程。那天晚上，他来的时候，刚刚加完班，样子看上去很累，我问：‘怎么不抽烟了？’他说：‘戒了。’笑得特别傻。我说：‘你别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说的时候，我的心特别疼，很多年都没有那种感觉。我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来的话，我的心就不会疼了，就空了，空了就不疼了。他可能看出了一点什么，就在桌子上，拿起我的烟。他的手有些抖，点了好几下，怎么都点不着。我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就把他往外推，让他走，一边推一边喊，一边就哭了。他一把抱住我，把我按在床上，使劲儿地抱着我，什么都没干。后来，我不动了，我跟他说，这样真好。我们就那样抱着睡了一夜，我第一次睡得那么踏实。我觉得我就是这么死了，都值了。我们说好了结婚的，贫穷并不可怕，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他不在乎我的过去。他说，看到我的第一眼，感觉是他错了，是他对不起我，如果早一点儿认识我，就不会让我受这么多的苦。我知道，从那天以后，我就得清清白白地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这件事情是真的，我叫承欢。我不希望你租这个房子，你还有幸福在等着你。”

说完这些，承欢不再看我，低头继续绣她的十字绣。

我没有说话，转身出去，在门口，与一个男人差点撞了一个满怀。他的脸上，还有尚未擦净的机油黑渍。我知道，他一定是急着赶来，一下班就赶过来见爱人的毛头小伙子。

在他正尴尬的时候，我冲他一笑，说：“祝你和承欢幸福。”然后悄然而去。

人的一生，总会犯错，承欢告诉我们，幸福就是在你回头的时候，岸上有一个人，痴痴地等着你归来。

（摘自《每一次相逢都是幸福》  古吴轩出版社  文通天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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