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短篇：母亲的第一次

内容来源：文/孙道荣，图文综合自网络

因为路上堵车，飞机起飞时间快到了，我拖着行李箱，急匆匆地走进候机大厅。我回头一看，母亲还远远地跟在后面。她歉疚地向我喊着：“我这就快点儿，你先走。”

我和母亲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候机厅。还好，显示屏告知，我们要乘坐的航班晚点了。我对母亲说：“您找个位子坐一下，我去趟厕所。”等我上完厕所回来，看见母亲依然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我指指不远处的空座位，问她为什么不去坐。母亲喃喃地说：“这儿这么大，我怕一走开，你就找不到我了。”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母亲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飞机。

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她在安徽老家，我在杭州。母亲来过我家几次，每次都是应我的要求，来帮我们临时照顾孩子，除了带她到西湖玩过一次外，她几乎没走出过小区。这一次，我特地带母亲坐飞机去厦门旅游。

排队过安检时，母亲一直拽着我的背包带，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似的。到了安检口，我对母亲说：“安检必须一个人一个人来，要不您在我前面？”母亲不安地说：“可是我……我不会啊！”

我把登机牌和身份证交给母亲，告诉她：“只要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安检员就可以了。”母亲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你先进去吧，我看看你怎么做……”

母亲虽然不识字，但年轻时也非常能干。记得母亲第一次带我去几十里外的县城赶集，那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最大世面。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生怕走丢了，对她崇拜得不得了。

一转眼，母亲也像曾经的我一样，亦步亦趋跟在我的身后，她真的老了。

登上飞机，母亲混浊的眼里，不时流露出惊讶之态，但她在努力抑制着，尽量不表现出来。空姐发放食物了，她问母亲：“您是吃面条，还是米饭？”母亲看看空姐，又看看我，我知道母亲饿了，给她要了一份面条。等空姐走远了，母亲责怪我说：“飞机上的东西很贵吧。”我轻声告诉她：“这是免费的。”

下了飞机，母亲回头看了一眼，兴奋地说：“娘真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还坐上了飞机。在咱们村里，还没哪个老太太坐过飞机呢！”老母亲的喜悦溢于言表。

我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旅程，母亲经历了人生中的一个又一个第一次。

出发前，我在网上预订了一家海滨酒店。跨进酒店，母亲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住这儿？”我点点头。母亲一听，拉着我就往外走。说：“太贵了，我们找家小旅馆住就可以了。”我告诉母亲：“钱已经付了，网上订的不贵。”母亲极不情愿地住下了。在房间里，她轻柔地抚摩着洁白的床单，笑着说：“这是娘这辈子住过的最好的旅馆，睡过最软的床了。”她的语气，既自豪，又欣慰。

离酒店不远，就是厦门海湾。站在蔚蓝的大海边，母亲激动地说：“这就是大海吗？”我告诉她：“是啊。这里的海很大，水很蓝，跟电视上演得一样。”母亲喃喃地说， 我看到真的大海了，回去我要告诉你张婶、李大妈，大海是什么样儿的。

我担心母亲吃不惯海鲜，晚餐时，我要了一份豆腐鱼。母亲尝了一口，嘬嘬嘴，说：“有点儿腥，但肉真嫩啊！”我又要了一份海瓜子，母亲好奇地问：“这叫什么？”我告诉她：“海瓜子。”母亲笑着问：“海里也长向日葵吗？”我也笑了，说：“没想到您也挺幽默呢！”

看到母亲吃得有滋有味的样子，我又想起小时候，母亲去镇上赶集，每次都会给我们兄妹几个带好吃的回来。所以，每次只要母亲去赶集，我们都会眼巴巴地等她回来。

除了坐火车从安徽到杭州，母亲这辈子没有出过远门。厦门，是她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对她来说，这一路上看到的、吃到的、听到的、玩到的，都是第一次。在离开厦门前的那个晚上，母亲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要是你爸还活着，也看到这些，该多好啊！”

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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