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种野心才能成就你：不混出人样就绝不回头

日历上July 2nd的日子提醒了我。

六年前的这一天，我穿着一身军绿色棉衣，提着装了半箱子卫生巾的旅行箱，来到一个小窗口面前。

一个亚裔工作人员接过我的护照，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说，“打工旅行。”

他在护照上盖戳，祝我旅行愉快，我前方的电子门打开，就这样一脚踏入了南半球的领地。

内心在说，不混出人样绝不回家。

我穿着白色的帆布鞋，脚趾缝都能感觉到寒风流动，受惯了北方干冷天气的我对湿乎乎的寒冷没有丝毫抵抗力。坐上接机人的车子，从机场去到住处，薄薄的雨让城市蒙上阴郁的色调，寒流带着低调的杀伤力，侵入了我的身体，我死撑着，不让它穿透我的内心。

那之后的六年，就是发誓混出人样的六年。

与那一年相比，2018年的冬天是个相对温和的冬季，不知道是因为全球变暖，还是内心装备升级，感觉到孤独和寒冷的时候越来越少。

每几个月会去一次奥克兰，大多是出差事宜，再路过那些曾经生活过打工过的地方，就觉得恍如隔世。我没有再去见任何一个来自过去的人，那些年死压在心底的委屈，我怕眼睛为它流出延迟的泪水。

有人说，你曾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记录着你的命运。这六年搬过十几次家，身体比内心更早加入了游牧族落，一个女生的六年青春，提起来便有些伤感的味道，但每次路过那些住过的房子，看它们遍布了一个城市的东南西北，就觉得还真是那样的迁徙，完成了我跨入这片土地的第一个誓言。

读村上春树的《假如真有时光机》，他重游那些走访过的国家，我在字里行间窥探一个中年大叔的生活，实在让人向往（嫉妒）：在查尔斯河畔边晨跑，到东西波特兰高档餐厅吃饭，在希腊小岛喝热茜娜，在熊本县一个小书店参加读书会……在摘抄本记录下这些地方，有种浅浅的想象，以后也要去那里看一看。

这些故地重游的故事，有些在经历时看似寻常，却于回顾中发现了历史性的意义。村上春树在回访中记录：

ldquo;在那里（希腊的米克诺斯公寓），我写下了《挪威的森林》最初的几章。还记得那时奇冷无比。十二月圣诞节前的几天，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电暖炉。我穿着厚毛衣，一边写稿一遍瑟瑟发抖。当时还没有使用文字处理机，我是用圆珠笔在大学笔记簿上吭哧吭哧写。”

ldquo;当时我从早晨开始，整个白天都在写小说，到了傍晚便出去散步，顺便逛街，到酒吧去随便喝杯葡萄酒或者啤酒。专心致志地工作之后，需要这样换换心情，所以我去过各种酒吧。”

ldquo;在米克诺斯酒吧里工作的女孩，一笑就会露出非常迷人的皱纹。我以她的形象——其实是她那皱纹的模样——为底本，刻画出了《挪威的森林》里的玲子这个人物。”

忽然觉得，这些文字，对读者也是一种极大的安慰。我们当下经历的艰辛，说不定某天回忆起来，是自己需要郑重感谢的。

这周读完了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因为是英文版，剧情又超乎现实，读起来格外吃力。我一边用手机记录好的句子，一边猛喝咖啡。在读完它的那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持续整宿的梦：梦中的我寻找一块石头，肩上是十公斤的背包，身后是怪兽追袭。醒来后，唯一的感慨是：能写出如此超现实小说的作者，应该有着狂野的生活方式，而他却偏偏是一个性情平和的大叔，能克制疯狂的想象，不让它侵入日常生活，这真令人佩服。

相比村上春树的小说，当然更喜欢他的随笔，在那样的书里他是一个真正的生活家，既在认真地对待身体，又对音乐，美食和美酒有研究。我从那里窥探到一个满足的灵魂，从感官中得到的东西，都在补足给内心的需求，这是身心平衡的智慧。

《假如真有时光机》是一本很有趣的书，假如你真有去冰岛，希腊，美国等地的打算，这本书会给你的行程添加一些文艺的内容，去书中的河畔边跑步，到那里的餐厅和小酒馆坐一坐，便能体会村上春树式的生活。

村上春树在书里对这次走访作出了一点解释：

ldquo;经过一段岁月之后，再以旅行者的身份去拜访一个曾作为居民生活过的场所，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在那里，你好几年的人生被切割下来，好好保存着，就像退潮后的沙滩上一串长长的脚印，十分清晰。”

还真是这样。

再想我人生最宝贵的6年青春，全部在新西兰度过，也许，以后还要在这里继续生活许久也说不定。如果把我的人生比作一块厚实的肉，这段经历被切割下来，该是多么壮观的一块。我想它并非肥瘦相间，也并非入口即化香而不腻，而是带骨带筋，算不上有多美味，却是下酒的最佳菜品，因为故事很多，需要慢慢品尝。

配一杯伏特加，想象这是希腊的热茜娜，六年后我会不会住在另一个国家，回望从前，“哦，那样的一年，还真感谢不气馁的自己呢。”

哎，假如真有时光机！

但错过的，也许总会在另一个地方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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