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愈沈卿卿长平公主秋下桃花正版小说-秋下桃花小说在哪里可以看
作为帝后最钟爱的长平公主,我前二十载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 可就在与驸马桓愈之成婚后的第二年,我偶然间看了一本奇书。 彼时节气刚过了白露,父皇准备带着朝中重臣去城郊的猎场例行秋狝。 临行前夜,我贪凉受了寒,断断续续地发起烧来。 桓愈之站在我床榻前踌躇了许久,还是犹豫着把话说出了口。 「殿下,秋狝机会难得,我还是想去一趟。殿下且安心养病,我此去定猎得一块好皮给殿下作氅衣。」 公主府里下人众多,我并不缺他一个人照顾,因此就随他去了。 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丫鬟梨心为我寻来了一匣话本子解闷。 匣子里的大多数话本子讲得都是些说烂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我草草翻了几本,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就在这时,一本叫《卿卿我心》的书映入我眼中。 在一众诸如《枕钗环》、《玉簪记》的名字中,这样式的书名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捡起书仔细读起来。 书中文字并不算十分精致,内容却写得极其生动有趣,讲的是一个异世的女子死后,灵魂附身在一个农女身上,带领全家人经商致富的故事。 日影西斜,不知不觉间,手中的书卷已被我翻完了大半,女主沈大丫也靠着脂粉生意,将店铺开到了上京。 我却不知不觉蹙紧了眉,隐约觉得不对劲起来。 因为这本书的内容过于写实了些。 以往文人写书,总要杜撰些人名地名,以免引发争议。 可这本《卿卿我心》中的内容,从地方风光到大小官员的名讳,竟然与现实中的别无二致! 我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我的驸马桓愈之的名字。 他在一次游历途中被沈大丫所救,自此便对她情根深种,甘愿任由她驱使左右。 可惜沈大丫命中注定的另有其人,正是清远公的长子陆长渊。 看到此处,我仍觉得故事是此书作者的无端臆想。 因为陆长渊的夫人,正是我的好友沈卿卿,而并非什么沈大丫。 我强忍着不适往下看,却看到了沈大丫初入上京,为避免被京中贵人看轻,将自个儿的名字改作了「沈卿卿」。 我脑中轰然一炸,朝外面喊了两声:「来人!」 2 梨心急匆匆跑进来,还没等她行过礼,我便将书扔在了她跟前。 「这本书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撰书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自揣测贵人!」 梨心拾起地上的书,才翻了两页,一双眼就睁得溜圆。 「殿下,」她将书摊在我面前,疑惑地道,「可这书上什么字都没有啊。」 我一愣,垂眼去看,发现纸张上面分明是有字的,可是梨心坚称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我狐疑地看向她,只觉得是她年纪小,兴许是前一夜没睡好,一时看花了眼,于是又叫了更稳重的橘衣进来。 橘衣捧着书,前前后后看了几遍,最后朝我肯定地道:「殿下,这本书里确实什么都没写,是不是您高热还未退,不然婢子再叫府医过来瞧一瞧?」 我又把其他几本《枕钗环》、《玉簪记》推到她们面前:「这些书上可有字迹。」 橘衣和梨心看过之后同时道:「这上头倒是有字。」 我沉默下来。 看来这本书上的内容,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 支开她们后,我把这本书完完整整看了一遍,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竟是虚存于话折子中的。 我是这本商战大女主文里的配角。 可既不是我恶毒女配,也不是无脑炮灰。 相反,我是女主沈卿卿的闺蜜,主角团中的一员。 作者为了达成大团圆的结局,将我配给了深爱沈卿卿而不得的桓愈之。 合上书后,我脑中忽而闪过一些类似于书评的东西。 其中有一条,让我印象尤其深刻。 对方说:「长平公主虽然骄纵跋扈,但她对我们卿卿是真的好,等到男二忘掉卿卿爱上她之后,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我:「……」 我感到有些膈应。 本宫乃金枝玉叶,天家帝姬,为何要去苦等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回心转意? 我烦躁地把书丢开,公主府的长史却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了。 「殿下,沈记脂粉坊又送新样的胭脂来了,还请殿下赏玩。」 我望着托盘中几只小巧精致的瓷瓶,有种说不出的反胃恶心。 其实我贵为帝后的嫡长女,普天下供女子赏玩的好物件,除开送到母后那儿的,其他的哪样不是先任我挑拣? 若非看在与沈卿卿的情谊上,她的东西我也未必会留。 想到故事中的沈卿卿明知桓愈之爱慕于她,却还是将他介绍给了我,我不由皱了皱眉。 「以后沈记的东西,咱们府上不必再收了,库里现有的,你们几个分了下去用吧。」 长史训练有素,并不多问我的决定。 我站在窗前,侧头问了橘衣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申时一刻了。」 我了然地点点头。 从公主府一路策马前去京郊,至多不过两个时辰。 「收拾下东西,咱们即刻去京郊猎场。」 我浑身出了一层热汗,连带着觉得风寒都好了不少。 书中说桓愈之抛下我这个生病的妻子独自前往秋狝,就是为了给沈卿卿充当护花使者。 且让我亲自验证一番书中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3 我带着橘衣和梨心两个婢女,一路快马轻骑地赶往京郊猎场。 到的时候,天际恰恰擦暗,巡视的一队卫军见到我们一行人来,不免有些怔愣。 我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掷给打头的卫军统领:「本宫大病初愈,将还赶得上这个秋狝的热闹,劳烦统领带个路,本宫的营帐安在哪处的?」 我是帝后长女,无论我本人是否到场,秋狝的营帐都必定会为我准备着。 卫军统领接过马鞭,转头对其他的卫兵交代了几句,然后又挑出几个人护着我一路上山去。 我的营帐被起在了半山腰一处水泽附近,除开帝后及皇太子的住处,就属我的排场最大气敞亮。 「殿下,正是此处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橘衣上去撩开帐门。 不料橘衣才掀开了半边,面色就变得极其古怪复杂起来。 「殿下。」 她皱着眉,示意我上前看。 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走上前觑了两眼,果不其然,一抬眼便看到了里头的木施上挂着一件鹅黄色的女子裙衫。 身为这顶营帐的唯一拥有者,即便我不在,这里也该是我的驸马住,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件女人的衣服? 我把那个卫军统领叫到跟前,指着帐里的景象问他:「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父皇母后可有将这顶帐子拨给其他人?」 卫军统领拱手回道:「陛下和娘娘从未动过殿下的营帐,这里应还是驸马在住。」 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那本书里只写了在这次秋狝中,桓愈之救过沈卿卿一次,可从没说过他卑微讨好到把自己住的地方都让给别人。 他可以喜欢沈卿卿,却不该一边喜欢沈卿卿一边娶了我。 他也可以讨好沈卿卿,却不能拿我的东西去奉承她。 我扬了扬手,对卫军统领道:「里面的东西都不是本宫的,多半是有人摆错了地方,你们几个就进去将里头的东西请出来吧,注意轻拿轻放,莫粗手粗脚弄坏了别人的东西。」 卫军统领还有些迟疑:「属下等将这些东西摆去何处?」 我让橘衣搬了个圈椅出来,又喝了一口梨心带来的乌梅浆,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那是别人的事,你们只管将东西堆在外头就行了。」 几个卫军不再多话,转头就开始忙活起来。 4 我窝在圈椅上,惬意地吹着山风,还没等我啜完手中甘酸的浆饮,耳边就响起一阵嘈杂的人声。 「殿下——」 「真真——」 我睁开眼睛,就见桓愈之、陆长渊以及沈卿卿,一共三人,一个不少地罗列在我跟前。 「殿下,你几时来的这儿?我听说你今日拒了卿卿铺子上的脂粉,你可知这样——」 桓愈之责备我的话还没说完,沈卿卿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她柳眉倒竖,指着卫军统领的鼻子骂:「怎么会这样?你们这些兵油子好大的胆子,殿下还在这儿呢,你们怎么敢将我的东西随意扔在外面。」 我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与他们无关,是我让他们把东西挪出来的。」 沈卿卿原本高昂的声线一滞,就像被人生生扼住了咽喉。 她望着我,哀哀切切地开口:「真真,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 我止住了她的话头:「没什么误会的,这帐篷原就是为我准备的,如今我养好了病,这帐篷自然也要物归原主。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该住在里面的我的驸马会变成了你。」 我环抱手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 沈卿卿闻言,水眸泛红,瞧上去脆弱又无助:「这本就是真真的帐篷,她要回去也没什么的……至于我,晚上多盖两层被衾应也能捱过去。」 桓愈之和陆长渊不动声色地将沈卿卿拱立在两人中央,而我则孤零零地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倒像我弱势一样。 我不动神色地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橘衣和梨心立刻会意,带着那一队卫军「镲」一下全部立在了我身后。 我微微一笑。 不就是比人多嘛,整座猎场的卫军都是皇家的人,跟我比这个,还不如直接抹了脖子快活。 而梨心更聪明,嘴巴一撇,泪水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我们殿下真可怜啊,好容易养好了病,就因为心里惦记着驸马,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谁道驸马竟将咱们的帐篷让给了别人。」 她抽抽噎噎:「沈姑娘身子弱,可也如我们殿下这般风寒初愈,受不得凉?」 梨心年纪小,最适合撒泼打滚,橘衣就站出来充当那个阴阳怪气的理中客。 「梨心!」她呵斥一声,「沈姑娘体弱那是上京都知道的事,便是咱们殿下贵为公主也不可如此欺负于她,不过是让顶帐篷罢了,她要便给她去,若明日殿下风寒复发,再找御医开副药便是。」 这话就是把他们架在了火上烤。 尤其是桓愈之,为了别的女子,让自己大病初愈的妻子去住次一等的帐篷算怎么回事? 即便他脸皮厚,不怕遭人非议,橘衣最后那番请御医的话也是在明晃晃地威胁他,若是执意要逼我让出帐篷,那这件事一定会被捅到我父王母后跟前。 桓愈之被丫鬟们噎地说不出话,只好看向我。 「殿下,」他的语气不无失望,「我原先以为殿下和婉善良,同宗室里其他跋扈的女子不同,没想到你也是这般猜忌善妒。」 「你怀疑我可以,但你怎么能怀疑卿卿对你的用心? 「卿卿每每调出了新的胭脂,总要送到你府上供你先用。而你这回因为这点小事拒了她的一番好意,你可知道这样会……」 「这样会让沈卿卿的生意大打折扣。」我抢在桓愈之前头把话添上。 沈卿卿脸色一白,嗫嚅了几下唇瓣。 我又趁她开口之前继续道:「沈卿卿初来上京之时,生意在一众老牌铺子当中开不了张,正是本宫眷顾她生意,才叫上京贵妇买她的面子。 「但沈卿卿每送一回胭脂,本宫便要赔回一匣珠宝当作回礼。这赔本的生意,谁做久了都会倦,本宫今日起便不再做了。」 沈卿卿面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突地一歪,径直倒向了桓愈之。 我挑了挑眉,看了眼眉头紧皱的陆长渊。 陆长渊也意识到沈卿卿行为不妥,忙从桓愈之怀中搂过了她。 桓愈之痛心疾首地瞪着我:「卿卿将你当作至交好友,你怎可对她说这样重的话。」 「挚友?」我看向陆长渊怀里苍白如纸的女子,「沈卿卿,你真的把我当作好友吗?」 沈卿卿咬了咬唇:「我……我自然把你和愈之都当作我的好友。」 「那你为何明知桓愈之爱慕你,却仍旧瞒住这件事为我们做媒?」 「又为何不将我曾有十二位面首的事告诉桓愈之,非将我们貌合神离的一对人凑到一起,这就是你的交友之道么?」 「面首?」 桓愈之闻言,望着我的眼中满是震惊与恼怒。 6 梨心叉着腰往前一步。 「是啊,我们殿下曾有十二位面首,各个才貌双全、性情柔顺。沈姑娘是不是见不得我们殿下日子惬意,所以才为我们殿下保了这桩糟心的媒?」 沈卿卿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陆长渊拉住了。 「既然殿下此刻听不进我等所言,那便改日再说。」 我看了一眼周遭逐渐热络起来的营地,心想原来他们也知道丢不起人,遂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转身回了帐篷。 7 进了帐篷之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快意。 我摸了摸梨心的头:「你倒是伶俐,我随口诌出来离间他们的十二个面首,你竟也反应得如此之快,奖励你吃点心。」 梨心将半块透花糍捧在手里,懵然道:「可是婢子没有扯谎,殿下本来就有过十二个面首啊。」 「梨心!」橘衣低声呵斥,「过去的事不必再提,眼下殿下身子刚好,正需要休息,我们就别杵在这处添乱了。」 说罢,她忙扯着梨心屈膝告退了。 我:「……」 其实倒也不必走得如此急切,毕竟我是真的想问一问,我那十二个面首的事。 我真的养过十二个面首? 可为什么我没有一点相关的记忆? 如果我真的养过的话,他们现在人又在何处? 我想起那本诡异的奇书,隐约猜出我缺失的记忆应该跟它有关。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上天既叫我窥到了此种隐晦,断不会叫我走投无路。 8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刚走出帐篷,就看见桓愈之双目通红地站在帐外。 他瞧上去一夜未眠,精神颇有些萎靡,态度却比昨日好上不少。 「殿下……」他踯躅片刻,唤了我一声。 我权当他是阵空气,径直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他错愕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拽住了我的袖摆:「殿下可还在生我的气?」 「我知道殿下误会了我跟卿卿,你要是心里实在不痛快……」他默了半晌,狠下心咬牙道,「我以后少见她就是了。」 他捧起我的手:「我愿做个跟殿下琴瑟和鸣的好夫君,只是殿下也要答应我,莫再为难卿卿了。」 「你也知道,上京城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你这番驳了卿卿的面子,知不知道她将来的生意要有多难做?」 我使力挣开他的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当你是什么天上谪仙入凡尘么?对着本宫说一句琴瑟和谐,就想让本宫心甘情愿地去为沈卿卿做嫁衣?」 我瞧着他脸色几番变化,冲他微微一笑。 「本宫昨日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你这个不合意的郎君,本宫不要了,待此次秋狝事了返京,你便等着公主府的和离书吧。」 说罢,我也不管身后的桓愈之作何表态,利落地领着橘衣梨心远去。 9 昨日御驾初至,主要做些休憩整修,直到今日才算正式放场狩猎。 我在帷幕里换上一身火红胡服。 橘衣一边替我将长发挽成便于行动的高髻,一边对我说:「婢子等不会骑马,陪不了殿下进去。殿下此进猎场切莫走远,便只在外围活动就是了。」 我跨上马背,朝底下忧心忡忡的橘衣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本来也只打算在里头诱捕一只野兔送与梨心玩儿,若运气好些,兴许还能得只锦鸡作夜宵。 我坐在马背上且走且停,不时用手中的佩剑拂开纷扰的草叶,同时在心中思忖—— 沈卿卿作为书中女主,平日遭遇的大小坎坷向来不少。 这次秋狝也不例外。 我皱了皱眉,一时竟想不起来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只晓得桓愈之豁出命去救了她。 不过未免他们的事再牵扯到我身上,避开他们总是不错的。 我脑中这样想,耳边却不合时宜地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 「愈之,你今早与殿下说的事怎么样了?」 「那李含真脾气骄纵,眼里揉不得沙子,恐怕还恼着咱们。」 「……不说这些了,你瞧,我才在那边的草甸里拾到了一只猫儿,瞧上去细胳膊细腿儿的,恐怕还未脱离母体多久。」 两人声线都是我熟悉的,正是沈卿卿和桓愈之。 我暗骂一声晦气,扯住缰绳就要择别处走。 不料沈卿卿发觉了我这处的动静。 她眼前一亮,朝我招了招手。 「真真?你怎么在这儿?」 她作势要往我跟前凑,并且抬了抬双臂,叫我看清楚了她怀中的幼兽。 「你瞧,我在这儿拾到一只猫儿,送去你帐里给你玩可好?」 猫? 这深山老林里哪来的奶猫? 我蹙紧了眉:「你站在那儿别动。」 沈卿卿一愕,委屈地停了脚步。 「你别拿手捂着它了,小心将它闷坏了。」 沈卿卿这才后知后觉地挪开了罩在幼兽额上的手。 借此机会,我也看清楚了这只幼兽的模样。 小家伙蒙着一双眼,两片短而圆的耳朵耷拉在顶上,周身覆着一层薄薄的绒毛,依稀可见清刻的斑纹。 我心中一骇,这哪是猫,这分明是…… 我攥紧了缰绳,当即就想掉头离去。 然而在我的身后,已然渐有地动山摇之势缓缓逼近。 「卿卿,」桓愈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快松手,这恐怕不是什么幼猫,而是才出生不久的虎崽子!」 一只颤颤巍巍的幼虎,连眼睛都尚且不能睁开,却在母虎离开的短短瞬息就被几个人类扼在掌中。 母虎的怒意可想而知。 沈卿卿被吓得面无人色,几息之间都无动作。 全仰桓愈之动作迅急,在巨虎从丛草中扑出的瞬间,拎起幼虎的后颈一掷。 正中我的怀中。 桓愈之搂着沈卿卿扑倒在地上,勉强躲过了老虎的一番扑袭。 而我却浑身发凉,因为那只母虎圆睁可怖的双眸,已与我缓缓对上。 10 「卿卿,快走!」 沈卿卿惊得手脚发软,桓愈之一把将她负在背上,趁着母虎将目标转向于我的时间,慌不择路地跑远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将怀中的幼虎朝母虎扔去,企图用这点争取来的时间脱身。 结果却事与愿违。 母虎衔住了幼虎,将其安置在草甸上之后,仍是以惊雷之速朝我扑来。 它钳住我胯下马匹的后腿,那张血淋淋的大口眼见着就要咬断我的脖颈,一道清越的男声忽而斜剌而出。 「殿下持剑,刺其双目。」 我来不及思考,只得依言而为。 这一剑击出,母虎哀嚎一声,又想朝我反扑过来。 而我却如同通了武窍,以剑作棍,冲着它的面门径直击下。 母虎动作一滞。 那道男声又传来:「殿下莫怕。殿下从前习过武,昔年未立朝时,殿下就曾跟随陛下和娘娘出入战场,真正有马前不走三合之将之能。」 我会武?我曾上过战场? 可我为什么没有丝毫印象。 我脑中一片混乱。 正在这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母虎轰然倒地的声音。 「阿姐!」 这道声音是我同母的亲弟,当朝的太子李行简发出的。 他领着一队卫军而来。 其中一人挽弓搭箭,一举击杀了母虎。 我泄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地昏在了李行简怀中。 11 我醒的时候,人已在帐子中躺着了。 梨心在我床前一边拧帕子,一边哭着控诉。 「驸马未免也太过分了,他只专顾着沈姑娘,我们殿下遭此大难,他却问也不问一句。」 李行简也语气不虞:「此事我会禀给父皇母后,你莫要在阿姐跟前提起了,免得阿姐听了难过。」 「殿下,您醒了?」 橘衣最心细,先一步发觉我苏醒过来。 我支起身,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温水。 「桓愈之人呢?」 帐内几人面色难看,梨心小心翼翼地道:「驸马说沈姑娘受了不小的惊吓,因而先护着她回城了。」 橘衣见我面色不好,以为我为此事难过。 「殿下莫恼,太子殿下已说了,待秋狝事了,就将这几日的事说给陛下和娘娘知晓。 「陛下和娘娘定会给殿下做主,到时咱们再为殿下寻个好郎君就是了。」 我垂下眼点点头,心中却想到了另一层。 若说桓愈之只顾着护沈卿卿,我当然不会愤怒至此。 可他将那幼虎往我怀里丢的举动,无异于一场谋杀。 我又抿了一口水,勉强压住了心底翻涌的杀意。 「对了行简,」我忽然道,「在你领着人来之前,那个冲我说话、提醒我持了剑的男子是谁。」 李行简眉目舒展:「你说谢寅?他正在外面候着,我叫他进来。」 我拥被坐在榻上,就见弟弟李行简引了一个男子进来。 男子身量高挑,一袭青衣,眉目朗然。 「阿姐,这便是谢寅,今年春闱的杏榜头名。」 说起春闱,这是父皇称帝以后做出的头一样革新。 前朝的选官制度乃中正举荐,几个大世族几乎完全垄断了自下而上的官途,因而也养出了一众世家子女不可一世的脾气。 桓愈之如是,陆长渊亦如是。 但我的父皇深谋远虑,不愿成为前朝那种被世家把控的傀儡帝王,于是创制了前无古人的科举制。 真正将普天下的学子变为「天子门生」,从而与世家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 眼前的谢寅,显然是通过科举入仕的人之一,坚定的保皇一派 我恍然大悟,视线落在谢寅身上的视线也变得亲切不少。 谢寅朝我拱手揖礼:「见过长平殿下,下臣谢寅,家中兄弟十余人,某排行第三,殿下可唤某一声谢三。」 12 我对谢寅的初印象颇好,但这并不足以让我先一步向他示好。 然而当天晚上,我就再一次见到了谢寅。 我在榻上睡到了夜间才醒。 帐篷掩得很紧,我睡在锦衾里竟捂出了一身的汗。 于是我干脆披了外裳走出帐篷纳凉。 徐徐夜风照面而来,谢寅一身青衣落拓,挑着一盏烛灯静静伫立在不远处。 若我没醒,不知他还要枯站多久。 见我出了帐篷,他只是略微怔忡了半刻,便极其洒脱地朝我笑笑。 「殿下。」 他将一只手往我跟前递了递,同时又抬了下那只打着灯的手,以便让我借着烛光看得更清楚。 「太子殿下让我给您送些金创药。」 可是我身无大伤,只有用剑击猛虎面门的时候,微脱了些力。 李行简来得迟,并没有看见这些。 我默了默,到底没有揭穿他,伸手接了过来。 谢寅送完了东西,人却没走。 远处的篝火明明灭灭,银白的月光流泻而下。 我忽然笑了:「谢大人此前说本宫上过战场、长于武功,可是从前与本宫相识?」 谢寅没出声,而是俯身从地上拾了片枯黄的残叶。 他拽下腰间悬挂的玉珠,将其与残叶并排放在手心:「殿下见我,如见此残叶,满山遍野皆如此,自然一时回忆不起; 「可我见殿下却如见此明玉珠,一眼见而长记之。」 如明玉珠一样使人长记么? 可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当年的模样了。 我翕动了下唇瓣,刚想说些什么,谢寅的手却突然一松,那颗玉珠却径直坠在地上,蒙上不少尘埃。 我自嘲一声:「瞧上去像是明珠蒙尘,不似吉兆。」 我顿了顿,转身就要进帐篷,谢寅却拾起玉珠立在我身后,缓缓地说了句: 「光华耀目乃明珠本性,尘埃只外物尔,待明朝旭日升起,焉知其不复光彩?」 13 我在京郊猎场又待了三日。 等到第四日返京的时候,我来时的枣红马驹已换作了香车华盖,一路优哉游哉地返回上京城。 进城之后,我突发奇想,让马夫驱车往西市绕绕,想去瞧瞧沈记胭脂铺如今的情况。 可是待我到了沈记附近,却发现其门庭若市不减从前。 我挑了挑眉,心里暗忖,难道沈卿卿的做的玩意儿已经好到了让上京贵妇不顾得罪我,也要去买的程度么? 梨心下了车打探情况,再回来时,脸黑得快要滴出墨来。 「殿下,您猜怎么着?我去那厢找人问了,谁道那人说,殿下跟他们东家只是闺友间闹了脾气,眼下已经和好如初了,公主府也重新收起他们沈记的东西了。」 我挑了挑眉。 问题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京郊,哪来的功夫回京收沈卿卿的东西! 我想到了早一步回京的桓愈之,忽然有了眉目。 「橘衣,叫车夫打道回府,咱们清算清算家当。」 我带着一队人浩浩汤汤地回了公主府,甫一进门,便让迎上来的长史将府里现有的沈记的玩意儿通通清出去。 桓愈之彼时在槐花树下支了个花帐小憩,被庭中惊天动地的动静吵醒,错愕地看向帐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