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恶毒的鸡汤莫过于：“孩子，我接受你的平庸”

“孩子，我不能允许你平庸！”

写下这句话，我鼓了很大的勇气，作为一个母亲，因为我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能够说服自己，有勇气直视这个话题。

我亦很忐忑，因为我知道，一定有人来反对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功利的父母，做你的孩子真可伶，你这是要把孩子逼疯，逼傻，逼坏了的！逼到跳楼，逼成抑郁，或者神经衰弱，这就是你想要的不平庸么？

今天的父母，每个人都活得很分裂。

在行动上，咬着牙，推着，拉着，拖着，扯着，拼着老命地怂着孩子，唯恐别人的孩子都功成名就，只有自家的孩子成了被时代淘汰的次品；可在思想和言语上，却总在向往着感叹：拼什么功名利禄，名校成绩，人生那么苦，差不多就行了。孩子，我只要你们快乐。

然而，孩子们的快乐，又是什么？

我有两个女儿，现在一个十岁，一个七岁，对于她们来说，读书、写字、功课，甚至是跳舞、游泳，但凡超出了无关痛痒的娱乐状态，涉及到一丁点儿刻苦和努力，都是她们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会龇牙咧嘴地叫起来。相反，看电视、听歌、吃巧克力、冰淇淋、涂口红和指甲……这些事情，都是让她们跳着欢呼起来的快乐。

这个八月，我和卢先生忙炸了，自从七月底，从美国回来，两个孩子就在家里散着。看卡通、画小人、过家家，冰箱里哈根达斯也总是有几桶的；我是买了两本暑假作业的，一个月顶多也就写了两三页。

作为妈妈，看着她们日复一日，散漫不成形的样子，有些许焦虑，可只能安慰自己说，放暑假了，至少她们还快乐着。

前几天，有朋友来看我们，她和孩子们聊天：“暑假过得开心么？你们做了什么？”

她们争先恐后地说：“我们去了美国，去看了太阳马戏团的演出，去了乐高园，坐了很多次的过山车，妹妹还吓哭了；我们还去了沙漠，沙子好烫好烫，我都要晒晕了……”

“然后呢？”

孩子们黯淡下来说：“回了上海，就没做什么。”

在前排开着车的我心中在大叫：“What？”

原来快乐，是有很多不同的种类，看电视吃巧克力这些不需要费力，就可以得到的快乐，都是一次性快餐式的快乐，过去就被丢弃了，甚至不配停留在记忆里，而那些能够沉淀下来，真正的快乐，也都是要有努力，有付出，才能获得。

我一直记得一个人，她叫Sissi，因为她的父母希望她能像是茜茜公主一样美丽。她的家庭比较富裕，作为独女，父母的宗旨就是让她快乐。

从小到大，她学过芭蕾舞，放弃了因为会疼；学过画画，放弃了因为枯燥；学过钢琴，放弃了因为老师严苛；这些都不过是才艺，不学也就罢了，可是她的功课，语文、数学、英语，也放弃了。她读了几年专科，交了钱，毕了业。

后来，父母帮她安排过工作，晚到早走被开除了；开过服饰店，稳赔不赚，也停了。她一直没有结婚，现在她已经中年了，没有工作和父母一起生活，衣食住行，反倒是她风烛残年的母亲照顾她多些。

父母的积蓄，倒是能够保证她的余生，没有风餐露宿的危机，可这一生，她快乐过么，从小到大，她一直快乐着，可是现在，并在可预见的未来里，她快乐么？一点也不快乐。

她的人生，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可碌碌无为，太平庸了，于是她失去了拥有快乐的资格。

我们一直以为，人生中，快乐和痛苦是相互对立的。只要能把一些苦的，难的，令自己反感的部分，从人生中剔除出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快乐。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快乐，是一颗珍珠。每一颗珍珠里，都一颗巨疼无比的沙砾。那些一味松散，没有目的，无需付出的散漫和放任，只能把人生尽殆消磨。

一个没有吃过苦，出过力，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去筑建自己人生的人，并不会懂得快乐，有的只是提不起来的懒惰。在与世无争，名利淡泊的人生，前提都是要自己努力，去筑建一切。

那些真正快乐的人，到底又会是怎样呢？

我常常会去附近菜场的一个摊位买虾，煮给孩子们吃。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的水箱总是非常非常干净透明，看得到里面鱼虾快乐的游弋。

夏天有几天，他的摊位关门了，再去时他眉毛眼睛都在笑着，没等我问，就给我说，儿子考上了复旦，他回家摆酒去了。

我记得他的儿子，有几次父亲不在，是他在看着摊子，他穿着爸爸卖虾的塑料围裙和雨靴，话不多，手脚却利落，收了钱继续去读书，在活色生香的菜场里，他却有一种不被打扰的定力，只是因为又做出了某个题目，扬起眉眼，而沾沾自喜。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的眼睛里有光，他的快乐是不需要外界的依托。

这让我想起，在几年前，我住在浦西的时候，每天下午接了孩子们回家，总会路过一个中学在放学。成百上千的男生女生，都穿着统一颜色的校服，从学校里出来，路人甲的我，一步了然哪个孩子成绩更好，哪个孩子已经是废柴一个。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有聪慧且优秀的人，无论他的年龄、性别、美丑，那些更加稀有珍贵，关于精神上的累积，会沉淀成一种比美颜还管用的滤镜，或者也可以理解成一束独白的光，附在每个人的脸上，让人在人群中可以毫无悬念地分辨出来，而正是这些自律的付出和刻苦，才能定义了本来毫无意义的人生，赋予快乐。

在上海的时候，我们常常去一间甜品店，老板是法国人，他们头牌甜点是各种口味的闪电泡芙，巧克力，红莓，海盐，榛子，柠檬……真的非常好吃，25块人民币一个。

回到法国，在路边小店，孩子们看到也有闪电泡芙，欣喜若狂地要吃，大约10块一条泡芙，便宜得多。

我问思迪：“好吃么？”

思迪诺诺地说：“好吃，但上海的好吃很多。”

当然了，上海那间甜品店的老板是读过法国有名的厨师学校，在得了奖的甜品店里从实习生做到了首席，累积了经验和人脉。否则，凭什么他的闪电泡芙能卖25，还供不应求呢？

我有意问思迪，“上海的泡芙这么贵，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呢？”

她想了想说：“我努力让自己爱上便宜这个？”

都说童言无忌，这倒也是个方式。可是已经吃习惯25块钱一条的泡芙的孩子，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让自己喜欢上更粗陋低级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容易的，无论是拼命努力，可以享用更好的泡芙，还是拼命的说服自己，喜欢上退而求次的品质。

孩子，我不希望你平庸，因为一辈子都平庸，本身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读书是苦的，可是不读书的人生，却是更苦的。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残酷的，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过，作为母亲，如果从小的时候，我已经洋洋洒洒的说，我可以接受你们碌碌无为的平庸，我只要你们快乐，那结果就是，你们一定会碌碌无为，却一定不会快乐。

这个世界在不停的改变，今天的孩子，比起我小时候，真的更加难，挑战更多，我支持你所有的选择，我接受你从一个可爱的孩子，变成一个平凡的成年人，不会有辉煌的成就，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你变得沉沦，变的平庸，碌碌无为地走过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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