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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颐的声音听起来很暗哑。 陈平戈担心地问:“你熬夜了吗?公司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我正在开车回家途中。” “那我不打扰你开车了,”陈平戈说,“等你回来再聊。”她说完就要挂电话。 这时,谌颐沉默了一下,他开口了:“我昨晚熬夜看了你写的所有日记。” 陈平戈心里猛然打了一个突,她问:“什么日记?” 谌颐说:“你博客里的私密日记。” “我看完了你在读书时代写的所有日记。” 陈平戈终于记起来了。 她十几岁的时候,是有在网上写日记的习惯的,因为她妈妈会偷看她的纸质笔记本上的日记,所以她选择了在网上写。 当时她用的那个博客还没有 app,她一般是利用手机网络输入网址跳转到网站后台写到,小小的手机键盘,慢慢地绵绵密密的心思化为满屏的心情笔记,那时最怕写着写着还没保存手机就死机或者没电了。 有时她也会坐在黑网吧无人的角落里,絮絮叨叨地写。 后来陈黎读高二的时候,从他朋友手中收了台家里退休下来的二手电脑,陈平戈每天给陈黎端茶倒水说好话,陈黎出去玩的时候就会恩准陈平戈在他的房间里用他的电脑,所以写日记的地点就换到了陈黎房间。 她现在还记得,陈黎那间逼 zhi 的房间里锁上门放下窗帘时那种暗暗的光线,她一边打字,一边要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响,只要有人转动她反锁起来的门把,她就要立刻保存文档、退出登陆,清空浏览记录,再假装若无其事地玩 QQ 游戏。 那时,她遇到了他,爱上了他,暗恋着他。 她与他恋爱。 她从遇到他的那一天,开始写博客。 她的心里突然凭空产生了很多念头、很多话语,它们挤挤挨挨地充斥在她的心间,它们像粗砺的沙子摩擦着她的心脏,渐渐地变成珍珠,它们堆积着,口各得她发疼,她唯有一日一日地把它们从心里清理出来,排列在文档间,她只有倾诉了,她才能喘口气,她在自救。 文字是她倾诉的唯一途径。 她卑劣,她敏感,她自尊,她欺骗,她隐瞒,她连说梦话都在说谎,但只有在她一个人的、谁都无法窥见的秘密文字丛林里,她才是自由而安全的,她才会如实记录,开始说真话。 所以她写了很多,她每一天都写,四年间,从遇到他的那天,到与他分手的那天,她没有一天落下。她发生了什么,她在想什么,他做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她遇到了关于他的什么事,他的说的话,他做的事,如何在她心间引起涟漪,她全部都记述了。四年间,她写了 1200 多篇日记。 她写的博客,全是私密日记,设置为仅对本人可见。 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写过什么。 八年前,她买了新电脑,博客作为时代的落伍事物,跟随着诺基亚翻盖手机,一起渐渐退出了时代的舞台。 那一年她写博客的那个站点,经过了多年顽强的挣扎,终于也宣布停止维护。 这个站点当年很有名,它宣布停运的那天,网络上还有一些网络老人发了个话题,引发了一些团体回忆,短暂地上了一回热搜。 它上热搜的那一天,陈平戈看到新闻,又想起了她跟谌颐分手后,就停止更新的私密空间,不知道停止维护后,内容会不会也被清空呢。 她想着,又登陆了一回曾经烂熟于心的那个网址,输入登录账号密码,发现内容还在,她顺手把网址,在浏览器上保存为常用网站,然后关了网页。 之后又过了很多年,她又忘记了这个站点。 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后,谌颐还会看到。她没想到他顺手帮她检查电脑,会连浏览器收藏夹也检查一遍。 谌颐说:“我全看了。” 她终于在他面前,没有一点秘密了。 陈平戈无声地挂断了电话。 让我自己来说。 这也好。 被摧毁的事物,如果要找寻摧毁它的真相,不如把一日一日的痕迹拼凑起来,看它们如何一日一日不动声色地摧毁,必须要事无巨细,才最接近当初的心情。 “4 月 29 日,天气晴 ……他们说人活在人世间,最后能留住的财富是你最终能记住的东西。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开始记录,谌颐应该是我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幸运,所以我会好好记录我跟他的每一天经历的事情、每一点滴的心灵感受,不出所料这会变成一本流水账,但没关系,财富应该是不拘泥于任何一个存在状态的。 我有预料最后我会失去他,我总是会把所有的事情搞砸,我总是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但人最大的勇气就是明知有一天会死还是会活下去,我对他的勇气亦如是。 …… “5 月 15 日,天气晴 ……他们说平戈你要笑,所以我常常笑容满面,他们平戈你不可以恨我们,所以我原谅所有人,他们说平戈你要活得像个正常人,所以我维持摇摇欲坠的表面,经营出热闹非凡的假像。 …… “5 月 18 日,天气阴 ……他永远是最好的,我怎么追赶,怎么粉饰,我永远是不好的。 …… “7 月 1 日,天气雨 ……下雨天了,谌颐被雨淋湿了,他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他甩头发,故意把头上的水珠甩到我的脸上,我也甩头发,把水珠甩到他的脸上,我的头发比他长,甩起来很费力,他又笑了,像个傻子一样,我也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 “8 月 20 日,天气阴 ……谌颐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后面走,我发现此处的建筑物的光影结构加上此刻天上太阳的高度,他的影子能把他身后的我包裹起来,我想成为他的影子,这样我就可以跟他到世界上的所有地方。 …… “9 月 4 日,天气雨 ……谌颐在窗边弹钢琴,我让他弹的。谌奶奶说,终于有点情趣,之前听他弹琴,技巧没有问题,就是毫无情感,味同嚼蜡,现在终于有点活色生香的感觉了。 …… “10 月 8 日,天气雨 ……谌颐应该是知道我的,他的知道令他变得慈悲。 我并不想要他的慈悲。 …… “9 月 2 日,天气晴 ……我一直觉得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