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的来信

有人说，梦是一封没有翻译的远古来信。

那晚梦到过世的爷爷奶奶，第二天打个电话告诉父亲，父亲并未感到奇怪，只是问我：“他们在做什么？”

我说：“他们一直在忙，奶奶还给我一块软糖”。

父亲随之“嗯”一声，过了一会说：“你奶奶的软糖自己总舍不得吃，都留给你们了”。

随后父亲又告诉了我他梦里的爷爷奶奶。我不知道爷爷奶奶的“来信”是不是告诉我和父亲，他们想我们了，起码我在与父亲的交流中分享着对他们的思念。

我印象中的爷爷是严肃的，甚至有些让人畏惧，大概是源于以前常听旁人说起，小时候的父亲总会挨爷爷揍。可我惶恐的小心灵却总在爷爷的照顾中得到安慰。爷爷会帮我教训那些欺负我的大小孩，记得有一次还跑到人家家里“说理”，把孩子的父母骂了一顿。等我再大一些，爷爷教会了我下象棋，在我学不专心时，爷爷会轻轻地拍一下我的脑袋，然后说：“做事要专心！”

爷爷的话不多，印象中话最多的一次是我考上军校的时候，我见他逢人就在那里攀谈，虽不清楚他和别人说了些什么，但从他脸上的表情能感觉到，爷爷很自豪。

可是，爷爷没能陪我更久，在我上大学的第二年，爷爷去世了，作为长孙的我居然是在爷爷下葬后一周才知道。父亲在电话那头告诉我，不通知我是爷爷的意思，他说我的学校性质特殊，要我安心学习。知道消息后的我，瞬间在电话这头哭成泪人。那年暑假回到家里，我第一件事就是长跪在了爷爷坟前。

爷爷去世后的几年，和我聊起爷爷最多的是奶奶。奶奶是典型的农村老太太，她个子不高，勤劳、节俭，也没什么文化，却用她的精打细算抚养大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父母还有几个叔叔、婶婶都去外地打工了，家里就留下爷爷奶奶和我们几个小屁孩。爷爷要外出干农活，奶奶一个人照顾几个孩子，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奶奶尽量照顾好我们的小馋嘴。她把别人送她的软糖藏好，每几天发一块给我们当作零食，也当作奖励。在那个并不算大的家里，我和几个弟弟妹妹怎么也无法找到软糖的藏身处，直到某天奶奶又魔术般变出一块软糖来。

奶奶还会偶尔严厉，记得也是那段时间，我和几个弟弟想吃鱼了，就偷偷跑到人家鱼塘里钓了几条鱼，拿回家想让奶奶做给我们吃。结果却被奶奶臭骂了一顿，还领着我们去给鱼塘主人赔礼道歉，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如果让你爷爷知道了，打不死你们”。

奶奶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我的孩子在外地出生，我急急忙忙赶回家，见了她最后一面。她弥留之际仍惦记着她未见面的重孙，她指了指床头的罐子，我从那里找出了她藏好的软糖。

爷爷奶奶从未在孙子这里享一天清福，但并不妨碍他们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替他们的孙子着想。清明将至，他们早早地将“信”寄给了我，估计是知道我今年又不得不只在远方向他们问候。

爷爷奶奶，你们的来信我已经收到了，清明快到了，孙子的回信你们收到了吗？

作者公众号：观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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