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年啊,正好赶上一个好收成,扬场好些天。过了饥荒年,就没长过这么憋的穗子,你外公就将我起名富贵。”妈妈忙着手里的晚饭,歪着头咧嘴说。 可妈妈过这半辈子却不富贵。 爸爸三年级就不上学了,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混混。进过监狱,淘过金子,讥嫌挨打是家常便饭,妈妈跟着他遭了不少罪。闲时经常当爸爸面打趣“我年轻时也是村里出了名的漂亮女子,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二流子呢?那时真是‘瞎了眼’”说完大眼瞪小眼的笑着。 爸爸常年在外挣钱,却很少拿钱回来,也很少回家来。所以妈妈带着我和哥哥,光景多难可想而知。但不管有多苦,妈妈一直有个喜好,就是养花种花。 当村里大多户盖起砖瓦房,我家住的还是土坯房。但我们这土坯房一点儿也不差,屋里屋外就像公园一样,红的绿的,一簇簇的。下地路过,很多人进来观赏,赏花之余,不由得发声赞叹。妈妈惜花像爱惜她美丽的容颜,决不给人乱动,为此我和哥哥不知挨了多少骂。每到一户种花的人家,看到她没有的花,便会移栽些回来。 妈妈种花有一套,花儿总是很旺,隔壁冯阿姨怎么也学不来。一到夏天,院子里的牡丹、玫瑰、月季花、九月菊红一片黄一片迷人的开着,蜜蜂蝴蝶全引来了。屋里地方不大,却挤了二十多盆花:夜来香、臭绣球、君子兰、平安树、太阳梅、发财树、鸭爪树、铜钱树、九转绣球……多得我都叫不上名字了。满屋子各色艳丽的花,屋外就能闻见淡淡的花香。 屋里的花四季都开,有的一年能开好几回,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青海的冬天,除了被窝,哪还有人待得下去的地方。为了不让花儿受冻,妈妈将它们全搬到主屋的炉子旁边。屁股挪不开不说,烧的煤也多了起来。到了周末,妈妈就叫上我和哥哥去捡柴火拾牛粪,这才将就着过了冬天。说来也奇怪,愈到寒冬腊月的时候,花儿越多越好看,富贵自然也越高兴。 这养花最麻烦就数腻虫了。秋冬还好,但到夏天,这腻虫就开始放肆了。花还没开,花骨朵就落得差不多了,没多久,有的蔫了、叶子黄了、有的根烂了。富贵看了也没精神,于是到处寻医问药。不同的花生不同的腻虫,也有不同的药方。这下可把富贵忙坏了,看书问人,找人帮忙查网络……渐渐的,富贵已然是一个养花的行家了! 浇水施肥、剃叶、换土,这应该是妈妈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了。她的表情随花开花落变化着,仿佛是一个模子刻来的。 斜阳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鬓间的几根白发是那样明显。看着她额头变深的皱纹,慢慢佝偻的身躯,但这一切却显得无比和谐。我只希望这花儿一直这样迷人的开着,少挨些冻,少生些腻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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