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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hao 汉语心得记录网 2023-08-06 09:38:35 851次大中小

不过一个痴心妄想，见不得光的眼线，得她几分好意，便想得寸进尺，霸占全部的她。
砰
一声闷响从人群中传出，紧接着是木棍掉落地上梆梆梆的撞击声。
安桐看过去，只看见地上一截断裂的擀面杖来回滚动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截，哆嗦着往后退了几步。把半截擀面杖扔到地上，转身往后缩去。
她的眼神快速落在萧子彦身上，他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安桐心里像是被人猛地抽了一下，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她快两步走过来，随手捡起地上的半截擀面杖。
拉住萧子彦的手腕挡在他身前，镇定地看着眼前几个想要溜走的人，冷冷道：“站住。”
客栈的人不过贪财，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很大。现在已经伤了两人，若是再闹下去，怕是有麻烦了。店小二挤出笑来，打着圆场，“算了算了。那买马钱我们不要了。扯平了。”

说完，推着胖厨子就要走。

“动了我的人，可不是一句算了能解决的了的。”安桐抬起擀面杖，断裂的那一段露出许多木头的毛刺，长长短短的，一齐指向胖厨子，又换到另一人脸上。她在每个人的面前来回转换着，冰冷的声音似地狱而来的索命使者，“谁动的手？你？还是你？”
几人不答，看看眼前的姑娘，看着是吓人，不过他们的客栈地处特殊，来来往往的也接待过许多刀尖舔血的江湖客。眼前这姑娘，细皮嫩肉的，绝不是杀人不眨眼之人。
胖厨子不想把事情再闹大。千三客栈虽远离宿城，却还是受制于宿城的官府，若是真的闹到了县衙去，怕也是讨不了好。抬手说道：“他明明能躲得开，自己不躲，这怪谁。”
安桐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他躲不躲是他的事，我在说的，是你打了我的人，这件事。所以说，是你打的喽。”
“是又……啊……臭娘们儿。”
安桐用了十成的力道，挥动手中的半截擀面杖，尖刺的一头从胖厨子胳膊上自上而下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力道之大，震得她虎口发麻，“你当众冤枉了我的人，需要当众向他道歉。”
“我呸，臭娘们儿。他就是个偷马贼，怎么着？”胖厨子受了伤，窝着火气怒骂。
安桐不理会他的污言秽语，继续道：“他是谁我说了算。不道歉，就见官。我若不能让你脱一层皮下来，安桐两个字倒着写。”
胖厨子脾气爆，哪里在女人身上受过这种气。抡着拳头就要上来，下一刻却被一柄冰冷的剑逼停脚步。
阴恻恻的声音冲着面门而来，“你可以试试动她一根头发，这把剑就会把你的头砍下。”
萧子彦一手提剑指向胖厨子，一手被安桐紧紧拉着。他从未想过触犯律法为难弱小，但为了心中所向，他从不介意以命换命。
萧子彦周身散发的冷冽，让一旁的安桐都一惊。真的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安桐扯了扯萧子彦的手腕，安慰道：“恶意敲诈勒索，交给官府就好，自有律法定夺。”
“肖路~”见他还不动，安桐有些急切地在萧子彦的拇指上捏了捏，柔声抚慰，“别生气了，我把这客栈买下来送你怎么样。”
她果真不忘商人本色，趁着官府来捉拿人的空挡，狠狠压价从放任敲诈的客栈老板手里把千三客栈买了下来。
房契塞给萧子彦，地契小心翼翼叠好压到自己的包袱里，面不改色地当着衙役的面写信给杨韬，叫他安排人过来接手。
送走官差，整个客栈便只剩下她三人。
安桐站在院中抬眼便看到门框边上站着的萧子彦，落日余晖镶在他身上，似是踏着七彩祥云的威武将军。
他的眼神少见的没有躲闪，满含希冀地看着她。
两处眼神交汇，柔情似水，滋润了两个人的心。
萧子彦很开心，当她拉着他的手，挨个问“谁动的手”时，他的脉搏在她掌心狂跳。
这对他而言，太受用了。
她说，他是她的人。
光是被她划分在自己的所属范围之内，划分到她的私有，这件事，就够萧子彦开心的了。
何况，她还替他出头，安慰他，给他买下整个客栈。
……
江南的落日不够壮烈，落在安桐身上，有一种婉约柔和的美。
萧子彦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仿若是披着晚霞的九天仙女，款款落入凡间，他的眼前。
他多想再往前走几步，吻一吻她额角的落日，问她愿不愿意有朝一日陪他去看北境血红的落日，看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他想把全部的自己袒露给她看，任她在一堆支离破碎之中翻找挑选出喜欢的部分。余生，他便把这些部分发扬光大，只给她一人看。
两人同时往前走了两步，所剩只余半步距离。
“小妹。”
宋正清的出现打断了这一氛围，他送完衙役回来便急着快步走过来，温柔笑着，“小妹还是和儿时一样，爱仗义执言，匡扶正义。”
安桐重重吐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是么？”
“对呀，你忘了吗？小时候，每次别的小男孩儿欺负我，都是你替我出头。每次我躲起来哭，你总能第一个找到我，然后拉着我的手说：走，清哥，我保护你。我替你出气。”
宋正清眼神松散，似乎在一片光辉之中看到了儿时的情景，嘴上的话也多了许多，“那时候，附近都是商贩家的孩子，他们看不起我是个读书上学堂的。只有你，小妹，只有你会说：清哥，读书人儒雅，我最爱读书人了。”
安桐苦笑两声，心里的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她甚至都不需要抬头去看萧子彦，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落寞的气压。
她喜欢儒雅的读书人，那不是废话么。那时她娘被她爹这个读书人瞒哄，成日在她耳边夸耀读书人的好。她那么小，可不是什么都听娘亲的么。
安桐倒抽一口冷气，抬头去看，果然，那人眼下已是一片落寞。
落日挥别人间，天地间少了些余温。
安桐抱了抱自己，摩挲着蹭了蹭胳膊。宋正清的话还在继续，翻来覆去讲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整条街只有你愿意带着我玩。每次我被欺负，你总会冲到最前面，大声对他们喊：不许欺负清哥，他是我……”
“啊，哈哈。”安桐慌忙打断宋正清的话，尴尬地假笑了两声，朝着宋正清使了使眼色。
这人却像根本看不懂，张嘴又想继续。
“清哥。”安桐也顾不得多年未见的脸面功夫，厉声打断宋正清，“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啊？”宋正清惊讶搓了搓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就是这种感觉。小妹，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想听你骂我。你都好久没有骂我了。我们之间，果然没有生分。”
安桐翻了个白眼，朝屋里走去，“你再废话，我就揍你。”
“啊~是的，你以前也总这么说。”
“闭嘴。”
“这熟悉的感觉。以前你总欺负我，你说我只能被你欺负。”
“闭嘴。”
“是的，你以前也爱让我闭嘴。”
“……”
。
暮色迅速笼罩大地，天地间一片昏暗。只这一处小院散发着暗淡的暖光。
安桐站在房门口长舒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隔着轻薄的窗纸，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房间里的人直挺挺的背影。坐在桌前，双手放在桌上，静静坐着，清冷得似是山间古庙里的残佛。
屋里的人轻嗯了一声，如同从不示人的深潭中落下了一滴消融的冰水，清冽透彻，拒人千里之外。
安桐眼色沉了沉，推门进来。
屋里没有点灯，坐在桌前的人没有抬头，侧影隐匿在逐渐昏暗的日色中，徒增了几分令人心酸的萧然。
安桐将茶壶放到桌上，抬眼扫了一眼萧子彦，沉静道：“伤哪儿了？我看看。”
眼前的人垂眸坐着，紧抿着双唇拧着劲儿不言语，安桐挑了挑眉，有些发笑，“怎么？”
“无碍。”
倔强的声音低沉短促，比那受了委屈的小狗还要可怜。
“哦~”安桐忍着笑缓缓点了点头，柔和的声音拖长，拉得软绵绵的，“这样啊。我想也是，我的小侍卫这么厉害怎么会受伤呢。我还是去看看清哥去，他一个读书人，自小体弱，受不得伤。”
说罢，作势要走，袖口被人两指捏着扯住。
安桐笑了笑，回过身故作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袖口的手往那边拉了拉，安桐只胳膊跟着动了动，人还站在原地，又问道：“怎么了？”
一双无辜可怜的水涔涔的眼睛抬了起来，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粘连着湿润，眼尾微微泛着红，试探性地盯着她。
见她不为所动，又失落慌张地眨了眨。紧抿的双唇松开又合上，喉间传出咕噜一声口水吞咽的声音。
才听到闷沉沉的声音传出，“我，我受伤了。”
安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流光，眨巴眨巴眼睛，轻哦了一声，“哦~”
拉在她袖子上的手抖了一下，慌张急切地看着她，从唇缝里渗出一个疼字，“疼。”
安桐迅速转身活动了一下自己快要忍不住的嘴脸，身后的人却似张皇无措，失态地过来拉她的手，急着补充，“我疼。好疼。你说的，受伤要说出来，疼也要说出来。”
拉着她袖子的手打着哆嗦，声音也发着颤。
安桐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将拉在衣角的手反握在手中，柔声问道：“难受？”
“嗯。”声音细不可闻，仿若下一刻就要掉下眼泪来。
“脱了我看看，药在哪里？”安桐要去翻包袱，又被人拉着不松手。
“不用。”
萧子彦将人往身前拉了拉，不让安桐去拿药。那点伤放在他身上，好比湍急的河流中融入一滴墨，连他自己都找不到。
他的伤可不是在背上。
安桐皱了皱眉，这人怎么这么犟，作势要挣脱他的手，“那就是没受伤了。”
萧子彦不松手，牟足劲儿犟着，“有。伤了。”
可怜的小模样，不比那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好到哪里去。
安桐于心不忍，在他掌心挠了挠，“要怎么治？”
被挠的人，心里也直发痒，抬起头来盯着安桐看，“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就一会儿啊？”安桐撇撇嘴，表示为难，“我找了大夫去看清哥，还想着你这儿严重，多看看你呢。既然……”
“要。”
他的声音总那么急切，像是个久处恐惧中的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如惊弓之鸟般惶恐不安。
安桐狠心没有服软，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认真看着自己的眼睛，“要什么？自己说出来。”
她不想再看到他失落离开的背影，看他卑微关起来的房门，看他紧张无措的样子。
至少在她这里，他可以讲出来。把心里想说的想要的，都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她会纵着他的。
萧子彦咬了咬轻颤的唇，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的使命是服从，服从皇命，服从军令，服从生死的安排。
从未有过一个人认真地问他想要什么。
“我。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就自己问。”
安桐的双手捧住萧子彦的脸，拇指轻轻拂过他的唇角，将他的下唇从齿缝中剥离。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欺负我？”
“什么？”安桐皱了皱眉，并不理解萧子彦突然说出的这句话。
萧子彦紧张时总爱咬自己的下唇，这次却被安桐止住，她的指腹贴着他的唇，凉凉的，问他，“欺负什么？”
“宋正清说，你从小爱欺负他。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欺负我？”
他想知道是不是她可以对谁都那样好，冲在最前面，只是因为她善良，而不是他对她而言有什么特殊。
她可以挡在他前面，对所有人宣之于口他是她的人。可这样的宣称，她也曾对别人有过。她们相识在幼时，经历了他永远不可能和她经历的时光，陪伴了他永远缺失无法弥补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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