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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 梁南村诡案

hanchuanzi 汉语心得记录网 2019-03-30 15:40:03 359

  壹

  在老李还有三天就退休的时候,梁南村又出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个七十多岁的老羊倌,放羊的时候失足从半山坡上摔下来死了。法医报告写得明白,是意外身亡,可所有村民都不相信,一口咬定这就是鬼灵作祟,将警察围在村子里不让走。

  老李火了,村里的干部多少读过几年书,只能陪着笑脸解释:“李队呀,我知道咱们干刑警的呢都不信那个,可是这个村子,自从阴阳碑出现,两年死了六个!死的人还都是在碑上留了名的。您说,这事要不是有人谋杀,可不就只能是鬼干的嘛!那碑上林林总总的几乎全村的名字都在上面,也不怨村民们慌,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啊!”

  ldquo;阴阳碑?什么东西?”老李一愣,两年死了六个人,的确有些太过频繁,但每个人死的都很正常,警队也没多想。可是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阴阳碑,老李立刻觉得这事好像更像个阴谋。

  ldquo;就是一个石碑。”身边一个警察接口,“两年前,村里的祖坟突然多出来一块墓碑,碑上刻着所有村民的名字。把活人名字刻在墓碑上放在坟圈子里,那不是明摆着咒人吗?村民当初闹了好大的意见,报过警,但这种事也没法立案,村民只能自己把石碑砸碎了扔了。”

  老李沉默下去。干了四五十年刑警,他确定这几起肯定不是谋杀,难道……还真的是闹了什么东西?

  老李坐在村支书的炕头抽了半根烟,才动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电话:“这个事情,我们刑警队能做的几乎都做了,肯定不是蓄意谋杀。你们呢,打这个电话试试,就说是刑警队老李介绍的,请他帮帮忙。”

  村支书忙捧着纸条,有些惊异,小心地问了句:“敢问李队,这,是哪里的高人?”

  ldquo;阴阳司的。”老李把最后一口烟吸了,“只是,阴阳司到如今也没落了,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传人脾气也怪得很。我的面子能不能请的动,不好说。”

  贰

  关于阴阳司的来源,没人能说的清楚,只知道它是从南北朝时候的摸金校尉一脉里分化出来的,摸金校尉常进古墓,碰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稀奇,因此顶尖儿的高手大多都有几手克制阴灵鬼魅的手段,久而久之,就逐渐演变出一支不下墓、专断风水缉阴鬼的新派,名为阴阳司。

  到了近代,战争频发,没了道德法律的约束,一些人便凭借鬼神莫测的本事干了不少损阴德的事。后来建国的时候被清洗了一批,打四旧的时候,阴阳司更被打得元气大伤,一来二去大多都销声匿迹了。那些零星的阴阳先生和算命的,严格来说,都是阴阳司的门人。

  只不过,阴阳司的没落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内行有门路的人,都知道阴阳司还存在着。有些案子,有经验的老刑警觉得人管不了,就会请阴阳司的人出手相助。

  村支书给那边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听着声音似乎是个半大孩子,村支书顿时心里一紧,只觉,这老刑警推荐的人也不是个靠谱的。

  电话那边的人不大耐烦地听着他把梁南村的事儿大概说了,只应了声过两天去看看便把电话挂了。村支书从家里走出来,见到院子里殷切的乡亲们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然而没想到,第二天,竟然就真有外乡人找来了。

  村口问路的的确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子,穿着个大背心了,生的一身横肉,戴着一根大金链子,看起来跟外边儿胡混的小混混似的。

  村支书虽然觉得不大靠谱,但还是礼貌地出去迎接,只是一到村口,眼睛便错过那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落在他身后那个人的身上。

  那也是个年轻人,比那小伙子大概大了七八岁,可气质上却老成的多,背着个包往那一站,一双眼睛亮得摄人。

  村支书忙上前打招呼,那小伙子先是嫌山高路远路途难走抱怨了一通,村支书陪着笑连连应是,又是送西瓜又是递水,招待好了,才试探着问:“两位都是阴阳司的高人?敢问,尊姓大名?”

  小伙子抹抹嘴巴:“免贵,我叫花豹子,这是我师兄,姓方,名墨白。”

  村支书看了眼只喝了几口水,一声不吭的年轻人,寻思着这年头的阴阳先生取名字都这么有墨水味了。

  花豹子吃饱喝足,总算想起了正经事:“听老李介绍,你们村子有个什么碑?老死人?”

  村支书连忙点头,把从警队要来的阴阳碑的照片拿给他们看,花豹子拿着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神色不由变了:“师兄!你看这碑!”

  一直沉默的方墨白接过照片,“没错,是白骨石。”

  村支书有点愣:“什么是白骨石?”

  ldquo;就是放在乱葬岗或者坟圈子镇阴气的石头。”花豹子随口解释了一句,“可是光一块白骨石掀不起什么风浪才对,怎么会死人呢?老头,你们村子最近两年,不,最近五年内,来过什么奇怪的人没有?”

  村支书的眼睛闪了闪:“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山沟子,哪会有什么人来呢!”

  ldquo;别给我打马虎眼!”花豹子岁数不大,眼神却毒得很,“再不说实话,我们立刻就走!你就等着全村死光了吧!”

  村支书脸色一下子变了:“别别别!两位稍安勿躁!不是我不说,实在是,这个事情,早就成村子里的忌讳了!”

  说是忌讳,因为这事儿不仅损阴德,更是违法的。

  四年多前,村长家儿子死活就说不上媳妇,村长媳妇就动了歪心思,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个人贩子,花了几万块钱买了一个姑娘。村长媳妇听人贩子的,一天到晚给她吃药,没过几个月人就有点痴痴傻傻的。后来,姑娘怀孕生下一个女儿,但梁南村的思想落后,见是女儿便给淹死了,非要生个儿子。

  那姑娘在孩子死后没多久就疯了,后来没过两年,一个大雨夜里竟然跑了。村长家追了十几里地没找到人。这里山深,有野狼,一个人跑出去,又不认路,十有八九得死在山里,村里人便也就放弃了。

  只是从那开始,不到半年,村里的祖坟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块刻着村里人姓名的石碑,又过了几个月,村里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死人,而死的第一个,就是村长媳妇。

  花豹子听完,撮着牙花子闷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词形容得了这家人的缺德:“那姑娘还留下什么东西没有?她那被溺死的孩子葬哪了?”

  村支书的面上露出些苦意:“我们村的风俗,夭折的孩子都不仅不入祖坟,就连埋都不能埋,都是拿床被子裹了,直接丢进山里,用不了几天就被山牲口吃了。”

  花豹子深深吸了几口气,站起来指着村支书:“这都什么年代了?就你们这操蛋的村子……算了算了,要不是看老李的面子,我现在真想立马回去!你们这些人,真是死一个少一个!”

  村支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方墨白站起来,“还记得孩子丢在哪里了吗?带我们去看看?”

  ldquo;记着记着!我这就带你们去!”

  叁

  村后的有个山坳,因为形状像个哨子,得名哨子坳。

  日头早就落下去了,深山老林本来光线就不强,没走一会儿,天就模糊地黑了。

  花豹子走不动了,靠在大树根下歇息。等歇得差不多了,花豹子刚想叫村支书带路,方墨白却开口让他回去。

  村支书和花豹子都有点不解,两人对视一眼,花豹子挥挥手,示意村支书先走。

  等人走出二里地,花豹子远远地看着村支书的身影,才疑惑地问:“师兄,问什么不用他跟着了?”

  方墨白看着前方皱了皱眉,“尸体肯定是没有了,但是在这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

  花豹子心中一阵打鼓,刚想把护身的刀拔出来,林间的树木突然猛地一抖,花豹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紧接着眼睛一疼,像是被烟火燎了似的。

  ldquo;站着别动!”花豹子只听见师兄在耳边喝了一句,紧接着一股土腥气扑面而来。一道劲风擦着他的鼻子尖掠过去,留下一阵火辣辣地疼,一种难以形容的尖叫声响起来,有点像变了调的野猫嚎。

  花豹子心惊胆战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师兄手里攥着一把红线,线的另一端五花大绑着一个人模样似的东西,披头散发看不见脸,那猫嚎似得声音正是从这个东西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ldquo;这什么东西?”花豹子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伸脚踢了踢那个蜷在地上的人形,方墨白没想到他这么冒失,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突然猛的一扑,十多厘米的黑指甲就在花豹子的肩膀胳膊划开一道大口子。

  方墨白目光一沉,从背包里迅速拿出七枚黑黝黝的钢钉,手指在钉子上一戳,血抹在钉子上,将那东西的四肢和脖子心脏钉住,那东西发出一声刺耳的痛嚎,抽搐几下,倒在地上动不了了。

  花豹子疼的龇牙咧嘴,可看见师兄冰冷的眼神,却又不敢呼痛,只能硬忍着:“师兄,这什么东西?”

  方墨白没理他,拨开那一堆乱糟糟的头发,用自己手指尖的血在那东西脑门上画了个极复杂的符咒。

  符咒刚一画完,立刻消失了,过了片刻,那东西身上笼罩的寒气散了,连漆黑的指甲也慢慢缩了回去,花豹子凑过去,才看见那竟然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模样挺俊,只是面色是种石头似的青白色。

  ldquo;是魂傀。”方墨白说,“活人在濒死之际,把一个怨魂强行吸纳入体,就会变成这样半人半鬼的模样,白天为人,晚上却被怨魂主导。这个怨魂虽然怨气不小,可是似乎还没有完整的意识,应该是个小孩。”

  ldquo;小孩儿?”花豹子惊讶。

  方墨白点点头,“这应该就是村长家逃走的那个姑娘,只是他们没想到,她逃走不是逃离村外,而将自己孩子的怨魂融合,把自己变成魂傀,来复仇。”

  ldquo;这么说,村子里的人都是她杀的?白骨石也是她放的?”

  ldquo;八九不离十。”方墨白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女人,目光中多了些怜悯,“背上她,回村里。”

  肆

  下山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快午夜了,花豹子把魂傀放在院子里,吵吵了几声,一直没放心下来的村民们不大一会就围满了整个院子。

  而当他们看清院子里的姑娘的时候,一个一个脸都吓白了,连话都不敢说,偌大的院子静得落针可闻。

  方墨白没理会他们的表情,问村支书:“有没有村子的平面图?”

  村支书忙点点头,把一个旧地图翻出来,方墨白对着地图,带着花豹子径直往村里走,最后停在了一个半新不旧的空房子前。

  村支书忙解释,这就是村长儿子原来住的地方,后来村长一家都死了,这房子便空了下来。

  方墨白对花豹子使了一个眼色,花豹子心领神会,从破屋子里搬出一个旧桌子擦干净摆在院中,又从方墨白的背包里拿出几个小瓷瓶一一摆好,用一支小毛笔蘸着朱砂写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符文。

  方墨白拿出一个发着绿莹莹光的小灯,摆在桌上,和花豹子跪下来恭恭敬敬地扣了三个头,村民们看得不解其意,也纷纷跪下来跟着磕头。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花豹子把那个姑娘抱过来,平放在桌前。方墨白站起来,不知从哪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用符咒点燃的火烧了一遍匕首的刀刃,走到姑娘身边,在她的小腹上刻出一个远比任何符文都更复杂几分的图案,姑娘的皮肤硬得像一块石头,他的符咒刻上去,竟有几分像祖坟里阴阳碑的样子。

  就在他最后一笔刻完的时候,所有人都听见一声令人脊背发凉的婴儿哭声,一阵刺骨的寒意弥漫上来,村支书只觉得自己冷的狠狠打了一个哆嗦,随即喉咙一阵剧痛,仿佛有锋利的指甲要撕破他的喉咙,发出几声咯咯声,人就倒在了地上。

  村民一慌,还没来得及动作,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村支书双腿猛的蹬直,僵了三秒,才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村民再抬头,方墨白的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婴儿模样的东西,正狂躁地四处乱撞。

  村支书魂不附体地忙忙点头,半晌才缓过神来,问:“这……是村长家的儿媳妇作祟吗?”

  方墨白没理他,不急不缓地将东西收好,花豹子一声冷笑:“不是村长家的儿媳妇,是她刚出生就被溺死的婴儿!老实交代,这婴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光是淹死的,怨气绝对不可能这么大,而且看这模样,绝对不是刚出生的时候死的!”

  村支书脸一白,还没等说话,花豹子又冷哼一声:“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这个怨灵再放回去,到时候你这个村子能活下来一个人,我是你孙子!”

  这一次,不光是村支书,在场的大半人额头上都淌下冷汗来,村支书颓然,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当年的秘密。

  当初,村长家买的姑娘其实是带着身孕的。

  第七个月,就生下来一个女婴,村长媳妇以为早产。

  到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隔壁村一个跳大神的神婆看到,孩子背后竟然有一个龙头胎记,非说这个孩子体质特殊,在古代是绝好的炼丹药引子,炼出来吃了长生不老,但如果孩子活着,容易遭天妒,能给身边人带来灾难。

  起先没什么人信,但没两天村长就跌进水井里淹死了,这一下村民对神婆的话深信不疑,一合计,竟然真的将婴儿放在村里祠堂的一个大鼎里炼了。只是一帮书都没读过几本的村夫懂什么炼丹?到最后肉都化成了灰。村民遗憾之余,随手将骨灰丢进了哨子坳。

  听着村支书断断续续地将来龙去脉讲完,花豹子当时就上手把村支书在内的几个汉子狠狠揍了一顿,村民忌讳着方墨白手里的怨灵,应是一个都没有还手。

  尾声

  在老李退休前的最后一天,接到了报警电话,梁南村村民杀害婴儿抛尸,有录音为证。

  那天,老李带着警局的干警,抓回了三警车的人,案件影响恶劣,从重处罚,主犯从犯一共枪毙了十三人。剩余的人纷纷搬了出去远走他乡,不过半年,就成了一个荒村。

  这世间再也没有人知道,在一个荒凉僻远的山村,还有一个枉死的婴儿,和一个曾经为了复仇,变成了永世不得超生的魂傀的年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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