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江南春
江南已是春,一点红唇,几许相思。 晓烟杨柳绿或是纷纷坠叶飘香砌,终究少不了如织的雨,置身此间,算不清今夕何夕。如同这游子,思乡久了,干脆把囫囵相似的异乡,当作了故乡。 震泽古镇湿漉的青石地,由不得我乡愁泛滥。当地人发音的腔调,虽少了些宁波人的石骨铁硬,但终究还是那个音调,忍不住要与他们对话。吴头越尾、吴头越尾,到底和浙江有着渊源,虽说是远亲,看着却是欢喜。 逼仄的窄弄,总让人怀想儿时的夏天。原谅我在这个初春,拿着蒸腾的暖流,去嘲笑你骨头缝里咯吱作响的寒意。 一丝微风飘进弄堂,受到两侧高墙的挤压,形成强劲的气流,穿堂风沁凉,奔涌不息。院墙的顶部,马头墙、女儿墙、风火墙,高高竖起一道道屏障,将午后的阳光阻挡在外。 坐在竹椅上纳凉的小儿,手里端着半块没有啃完的西瓜,脑袋已经抵不住耷拉下来。边上的祖母轻笑一声,将小儿的半个身子置于怀间,一把老蒲扇摇啊摇,摇着摇着,老祖母也架不住困,头一顿一顿似鸡啄米,不一会,竟发出鼾声来。经过的人见了这一幕,会心一笑,细脚慢步走过,竟也会羡慕,“倒是惬意咯。” 古镇很小,如果不是很赶,经过每家的院子,探头往里瞧瞧,心底无端生发出欢喜来。总有一两盆瘦瘦弱弱的花草,似极江南人的性子,盈盈弱弱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气,随意在墙角一放,你不管我死活,到了来年春天,照样露个芳菲给你瞧瞧。 弄堂的口,有家旗袍店,名叫丝立方。这名字霸气,不像江南人的范,但是家底阔气,偶偶露露富,外人是不敢呲鼻的。 震泽适桑宜蚕,自明朝起,既已成湖丝重要产区。我遐想着在这古镇的长巷里,所有的女子都穿着丝绸面料的旗袍,娉娉婷婷妖娆走过,为这薄凉的春雨,添上几分暖香。 江南的古镇大抵一个格局,有几户大户人家传下来的家宅;一座曾经香火繁盛的寺院,寺院里耸立着高高的塔;几座石桥,高大古朴,偶有复古穿着的女子走过,倒影讶异了水中的游鱼,惊艳了桥下的过客。 北方来的客,见了这水一般的风情,自然是要惊叹的。 于我,随行的却是浓浓的乡思,站在这样的风景里,在都市里折磨了一身浮躁的心,突然地踏实起来。 江南人家,但凡有条件都要供子弟读书。沐浴在淅沥丝雨中的文昌阁,便是最好的佐证。文昌阁建于清乾隆36年,道光20年重修,前为山门,宽三楹,后为阁,高三层,单檐歇山顶,四周皆窗,琼阁连通。 震泽人文荟萃,人才辈出。宋代既已建儒学,学风蔚然,如道光《震泽镇志》载,“迨宋三贤设教于斯,而人习诗书,而人习诗书,户闻弦诵,殆骎骎日上矣。”清光绪33年,周积理在此创办私立淑群女子小学,创女子入学之先声,开妇女解放之先河。 自南宋绍兴4年至清光绪32年间,震泽先后出过进士15人,举人33人。进士中有宋代儒林三贤,入震泽“三贤祠”的王苹、陈长方、杨邦弼。 江南的古镇,远不是拿来作秀的陪衬,站在门外,也就这么点风景,如同看见别人家的女儿穿了件新衣裳,一声惊叹,“哇,真好看!”哇过之后,也就这般了。 江南古镇,你须得推门进去,让自己置身于历史的长河,在千百年的风尘间穿梭,而后你会潸然泪下。 原来,我们那些谓之美好的东西,都曾真实的存在过。只是,历史有时会有点老年痴呆,是什么让我们忘却了一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