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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 汉语心得记录网 2024-12-27 21:55:44 12次大中小

　　“世伯，怎么不见婶婶和令公子？”晁少辅看了一眼门外，见门外无人，故而有此一问。
　　“内人不善言辞，况而她出身粗陋，难登大雅之堂。小儿亦在长途跋涉中受尽了风霜，我让他们早些休息。”黄叔达脸上有些不自然，不知是对做东者的歉意还是别有隐情，这在晁少辅看来，便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不过是旁枝末节，自不必在意。
　　“也好。一路跋涉的确辛苦。我从山东来，风尘仆仆，紧赶慢赶，也要月余时间，可以想来世伯的辛苦。”晁少辅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端起酒杯道，“来，世伯，我敬你一杯。”说完，一仰头，将杯中酒喝的涓滴不剩。
　　黄叔达微微颔首，亦举杯回敬，饮尽了杯中酒。
　　“来，我为世伯盛一碗银鱼汤，想来此物世伯必然不会陌生。”说话间，晁少辅站起身拿起一只青色碗碟，为黄叔达盛了一碗银鱼汤，并双手递到黄叔达面前，口中还道，“请用！”
　　黄叔达见眼前的这一碗色白如奶的银鱼汤，心中顿生无尽的感慨，竟然情不自禁掩面而泣了。
　　“噢！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何以悲伤至此。”晁少辅惊讶之余，放下手中酒杯，用以十分姑且的语气询问道。
　　“见笑，见笑。”及至听到晁少辅的关切，黄叔达顿觉事态，忙用手去擦拭眼角的泪珠，终而在抽泣了几声后，止住了无奈而涌出的悲伤了。
　　晁少辅亦不好多言，只得默然为黄叔达重新斟满一杯酒。黄叔达感叹了一声，对晁少辅道：“都道近乡情更切，我是离家多年了，都快忘记了家乡的个中滋味，这一碗银鱼汤，我是多年未尝其味了，今日得见，恍如隔世，故而有感而出，不免老泪纵横，让世侄见笑了。”
　　“哪里的话，落叶归根，游子归巢，这是亘古不变的美谈，世伯切不必过于伤感，好在回来了，在此终老，总也能弥补过往的许多遗憾。”
　　晁少辅这话真真是说进了黄叔达的心坎里，本来黄叔达只将晁少辅看作是一名后进的晚辈，哪知此时听晁少辅宽慰自己的几句话，真是听在耳中，犹如甘露入喉，真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了，顿而主动举杯相敬，“世侄，有你这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请！”
　　二人酒过半酣，叙了不少家长里短的闲话，更是互诉了在路途中的所见的奇闻异事，就像久已不见的亲朋挚友般和谐融洽。
　　“世伯，小子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见黄叔达已然喝开，脸上的红晕再也遮掩不住地跃然而出，便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本次宴请黄叔达的目的上来。
　　“但问无妨，我无有不答的。”黄叔达豁达般回答。
　　晁少辅笑道：“世伯这次回来，是要在分宁添置产业分家另过，还是认祖归宗后直接落在黄府？”
　　这是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很是巧妙。因晁少辅早已从甫宁口中知晓黄叔达此次回乡的目的，但又不能明着问，只能旁敲侧引，故而有此一问，好让黄叔达自己说出此行的目的，然后再多打算。
　　果然，已然是半醉之下的黄叔达，听了晁少辅这一问，顿时就将压在心里的所藏给抖了出来。
　　他打了一个酒嗝，说：“世侄，你我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我是遇到了难处，才从芜湖拖家带口地回到了老家分宁。”
　　“噢！可方便说遇到了何种难事，小子我也好为世伯参详参详。”说着，为黄叔达的空酒杯中斟满了酒。
　　黄叔达将酒饮尽，用无不悲愤的语气说道：“说出来丢人！但你我投缘，我与你父亲也是知交好友，说与你听，也不怕什么。说起来，亦是我不善经营所致，以至于家中无银钱，方才有此一难。”
　　原来，黄叔达在当年私自离家和李氏去了芜湖后，便用随身所携带的银钱在城里买了一栋小院，可他从小读书，不会经营也不事生产，家里几乎是坐吃山空。无奈之下，李氏只得做回了老本行，找到了她的父母，也就是黄叔达的岳丈岳母，重新做了一名船娘。
　　因李氏做得一手好船菜，加之其人丽质，许多船客皆是慕名而来，其中步伐文人雅士。但行船日久，总会遇到那些个泼皮无赖，李氏在一次行船中，就遇到了一个芜湖的爆发户，肥头大耳，出言即知粗鄙不堪，却又偏偏色胆包天。
　　他先是借口要出远门，借口包下了李氏一家的船，上船之际带了两个恶仆。起初无事，但第二日李氏却发现不对劲，那暴发户包了船，却不走，只在江上晃了一圈又让船只停在码头，且是在夜深之时。
　　本以为是暴发户要靠岸上船，李氏也乐得如此，因在船上，暴发户看她的眼神总是直勾勾、色眯眯，实在是令人难捱tຊ，而且暴发户毕竟是客，总不能出言训斥，只得这样忍受着，不去看他，就当不存在。
　　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李氏的预料。船只靠岸后，暴发户非要请李氏一家去家中不远处的一处府宅做客，本欲不去，却盛情难却。李氏的父母被暴发户带来的礼物迷花了眼，只觉得暴发户是极为好客，便撺掇着女儿一起去了。
　　谁曾想，一入府宅，便是没了音信。
　　晁少辅闻言一惊，忙问；“难不成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话及出口，便自道是错了，如今那李夫人好端端跟在黄叔达的身侧一起来了分宁，料而是并无大碍，可为什么黄叔达又说自己遭了难，他便没有再出口询问，只静心而听。
　　黄叔达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那一日后，黄叔达便觉不对劲，因有人其他走船之人见到李氏一家上了岸，但黄叔达却一直不见人影，故而心生警惕。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人被那暴发户给诳了去。
　　黄叔达哪里能忍，虽然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傲骨尚在。不假思索，只身前往暴发户的宅子，及至半路，却看到自己的岳丈和岳母坐着轿子迎面而来，身后还跟着十几名脚夫，二人一队挑着大小红木箱子五六个。
　　黄叔达惊喜交加，忙上前去，却不见自己的夫人李氏，便问丈人。但见岳丈和岳母脸上表情有异，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及至黄叔达逼问后，岳丈才勉强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爆发户将李氏一家骗到了府上，就让家里的恶仆紧闭了大门。还好吃好喝的招待，李氏却食不下咽，觉得事有蹊跷，但看到自己的父母脸上露出的笑意，也不好拂了二老的好心情，只得赔笑。到了月上梢头的时刻，李氏再也忍不住，就要告辞，不料被暴发户给拦住。
　　这时，暴发户让人抬上来七八口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笼络绸缎和各种金银首饰，更有百两银锭。这是李氏一家从来没有见过的财富。
　　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暴发户将李氏的父母请至上座，并告诉他们自己青睐李氏多已，想纳了她，等过两年找个机会休了自己的正室，再扶她为正，方才那些财帛，就算是聘礼。
　　这如何使得？李氏早已和黄叔达成亲，乃是有妇之夫，暴发户这样做，和强盗无异。李氏亦义正言辞的痛骂暴发户。
　　历史的父母也是连连摇头，对暴发户这种做法亦觉得不妥，但是眼睛却一直瞄向那几口大箱子。
　　暴发户笑了笑，说了一个办法。办法很简单，亦无耻之极。
　　暴发户已经准备好休书，让李氏父母带回去交给黄叔达，让其签署，当然，会给予黄叔达金银财帛以补偿。李氏父母贪图暴发户的钱财，装模作样推脱一番，继而答应下来。
　　等见到黄叔达，将事情原委一说，黄叔达便气急败坏。当即去暴发户家门前砸门，后出来几名恶仆，将其打了一顿。
　　黄叔达毕竟名声在外，在当地耆老贤达中素有名声，此事传了出去，群起激愤，联名去县衙告状，县大老爷得知后亦十分震动，故而动用了番役，将李氏解救了出来。好在李氏忠贞刚烈，誓死不从暴发户的侵淫，故而保住了名节。
　　经此一事，暴发户和黄家便结成了死仇，当地人无人再敢搭李氏家的船，家境每况愈下，加之岳丈岳母的行径实在是让黄叔达心寒，黄叔达便生出了举家迁移之念头。
　　况而人言可畏，李氏终究是在暴发户家待了两三日，外人等到同情一过，便开始流言四起，说李氏早已失贞。黄叔达怎么会受得到这种污言秽语，于是便决定离开芜湖。
　　四目之下无一地能投奔，思来想去，只得回到老家分宁，才可安然度身。但黄叔达早年离家，凭着自己的一身傲骨，从不问家中要一文钱。此次回到老家，自然是要分府另过，不会囊中羞涩，芜湖的宅邸典当的钱财业已所剩无几，在此地需要另够宅院，还要供养妻儿，所费不菲，一时间哪有那没办多的钱，为今之计，只得向自己的兄长黄庭坚借贷，日后再慢慢偿还。
　　听完了黄叔达的这一番诉苦，晁少辅唏嘘不已，不曾想黄叔达竟然有这一番遭遇，倒对他生出了怜悯之心。
　　及至此，已然弄清了黄叔达此行的目的。晁少辅同情归同情，却要为自己做好打算，只是他忽然改变了之前的主意——要先与黄叔达开口借贷。为何幡然变计，这自然有晁少辅心中的一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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